後的夥計們都站起了,踮著腳尖全望向方桌上墨跡未乾的那“六個必”。
那提刑司太監背對著他們卻還沒出門,這時突然轉過身來,對那趙姓老闆:“再拿張紙。”
“拿張紙!拿張紙!”,趙姓老闆慌忙招呼櫃檯後原來那個夥計。
那個夥計慌忙又拿起一張空白的紙奔了出來。那提刑司太監從夥計手裡抄過那張紙輕輕貼在海瑞寫的那幅字上,捲了,拿起來才又走出門去。
趙姓老闆一屁股坐在方桌邊的板凳上。
櫃檯後的夥計們都奔出來了:“老闆,您老沒事吧?”
趙姓老闆喃喃地說道:“收抬鋪蓋,大傢伙各奔前程吧…”
第三十章
北京前門外糧食店街
海瑞拎著那一荷葉包醬菜走向停靠在路邊的馬車,卻只見那根長長的馬鞭豎插在車轅前,那車伕已跑得不見蹤影。
往四周一看,遠遠地躲著好些人,都望向自己這邊。
“車伕也不見了。”海瑞走到馬車前望著跟在身後的兩個錦衣衛,“錢糧衚衕怎麼走,煩二位引下路吧。”
兩個錦衣衛沒有接他的言,在等著那提刑司太監。車簾內傳來了海母的聲音:“幹什麼去這麼久,車伕也走了?”
海瑞連忙對著車簾:“回母親,多買了幾樣醬菜耽誤了時辰。車伕突然有些急事走了,另請了幾個人帶我們去住處。”
“知道?。”海母在車簾內說了一句,不再吭聲。
提刑司太監握著那捲紙走過來了,對那兩個錦衣衛:“你們跟他走,先送到住處,再跟他去戶部。”
一個錦衣衛:“公公呢?”
提刑司太監:“我這就回宮,得把這個通天的東西呈給陳公公。”說到這裡他望著不遠處拉長了聲音:“來呀!”
那裡有一個人牽著一匹馬候著,聽到這既高且尖的一聲,慌忙牽著馬小跑了過來。
提刑司太監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兩腿一夾,向前門外大街方向馳去。
海瑞也不會趕車,這時自己已走到馬頭邊,拽住了韁繩:“錢糧衚衕,二位前面引路吧。”
已知他是戶部的官員,甫進京便敢做這般捅天的事,兩個錦衣衛雖然非究他不可,但已然感覺到此人有些來頭。二人交換了一個目光,都客氣了些:“走吧。”
這便出現了奇異的場景,一條如此熱鬧繁華的大街,人群遠遠避讓,路面前頭都空了下來,只海瑞牽著馬拉著馬車,一邊一個錦衣衛向街的那頭走去。
明朝的北京九門以裡行轎走馬規制極嚴,尤其是通衢大街,非有品級的官員不能乘四抬以上的轎,除了步軍統領衙門和巡街御史巡行街道,有馬也不能騎,只能牽著走。像前門外大街這樣的地方,敢於馳馬者,不是持有兵部勘合的急遞,那便是極有來頭的要害人物了。剛才那個提刑司太監馳馬而去便巳嚇得好些人紛紛避讓。這時,就在那太監馳去的方向,也就是海瑞那輛馬車相反的方向,街面上又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剛剛因避讓而躲閃現在準備湧過來的人群又閃開了,讓出一條道,只見三騎馬一路小跑著向這邊奔了過來。
三騎馬小跑著越來越近,三個人也都穿著便服,來頭顯然也不小。
“鬧大發了!十三爺也來了!”六必居對面那個茶館裡有個茶客望著小跑過去的三騎馬脫口叫道。
“哪個?哪個是十三爺?”另一茶客連忙問道。
那個茶客走到門邊一指,許多荼客都擁到門邊齊看。
那個茶客:“最前邊那位,就是萬歲爺最近才欽封的第十三太保爺。一準也是抓那個人來了。”
眾人驚詫間,那三騎馬已經馳到了海瑞的那輛馬車邊,放慢了步子。
“十三爺!”跟著海瑞的一個錦衣衛連忙行禮,“先停下。”又叫海瑞停了馬車。
“十三爺安好!”跟著海瑞的另一個錦衣衛趕著行禮。
那十三爺勒著馬韁,緊問道:“是不是剛才在六必居的那個戶部主事老爺?”
“是。”一個錦衣衛連忙答道,“這麼快十三爺就知道了?”
齊大柱的目光立刻向戴著斗笠的海瑞望去,雖看不見面容,身影還是熟的,立刻翻身下馬,注目望去:“真是恩公!”說著當街便跪了下去。
他這突然一跪,把那兩個錦衣衛驚住了。跟著他來的另兩個錦衣衛也有些意外。
按禮制,鎮撫司的錦衣衛只能上跪皇上,下跪司禮監和鎮撫司的長官,其他各品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