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算是我自己的事,與你做生意無關。”海瑞乾脆亮出了來意,“在外省我就昕人說,貴店原來叫做六心居,生意一直很好。自從改成了六必居,就沒人敢來買東西了。掌櫃,你為什麼要把‘心’字改成‘必’字?”
那趙姓老闆和櫃檯後所有的夥計臉都白了,誰敢接他這個言,全將目光望向了一直陰陰地看著海瑞的那個提刑司太監,和門口躍躍欲進的兩個錦衣衛。
海瑞渾然不顧,徐徐說道:“一路來我又聽了一些浮言,你在‘心’宇裡面加一撇,如同在‘心’上插了一把刀,生意自然不好了。掌櫃的怎麼看?”
那個提刑司太監倏地站了起來。兩個錦衣衛也大步走了進來,站在海瑞面前所有的人都大驚失色,站在那裡的趙姓老闆懵了,坐在櫃檯裡的夥計也全懵了。
那個提刑司太監緊盯著海瑞:“說,說下去。”
海瑞竟像沒有看見這三個人,又坐了下去,依然對著那趙姓老闆:“其實,把‘心’字改成‘必’字,這原意未必不好。只是無人把為什麼要這樣改說清楚,因此浮言四起。掌櫃,有紙筆請給我拿來,我替你把這個‘必’字做個註腳,正人心而靖浮言!你的生意便自然會好起來。”
趙姓老扳已經僵在那裡,哪裡敢動。
那個提刑司太監望向趙姓老闆:“取紙筆,讓他寫。”
趙姓老闆慢慢望向了櫃檯裡一個夥計:“取、取紙筆…”
困隨時記賬,紙筆都是現成的,那個夥計從櫃檯上捧著紙筆墨硯,兩腿打著哆嗦,從櫃門裡一盲望著錦衣衛挪了過來,將東西放在方桌上,又慌忙走了回去。
“寫吧。”那個提刑司太監望著海瑞。
海瑞拿起了筆,在硯臺裡探了探,又轉臉問那趙姓老闆:“聽人說,貴店的醬菜頗有講究,…是講究產地,二是講究時令,三是講究瓜萊,四是講究甜醬,五是講究盛器,六是講究水泉。是否如此?”
趙姓老闆這時雖仍在驚懼之中,但聽他如此精到地說出了自己店中醬菜的六般好處,不禁心中一陣感動,卻又不敢接言,便又望向那兩個錦衣衛。
“回他的話。”那個提刑司太監望著他。
“是。”那趙姓老闆便答了這個字,既是回了那太監的話,也是回了海瑞剛才的問話。便不再開口。
“既是這樣我就給你寫了。”海瑞說著,蘸飽了墨便在那紙上寫了起來。
兩個錦衣衛鷹一樣的目光盯向了紙上次第出現的字。那趙姓老闆忍不住也悄悄望向了紙上次第出現的字。
那提刑司太監眼睛一亮,兩個錦衣衛也眼睛一亮!三人雖然都不是讀書人,因經常審問詔獄,都識字,那些逮拿詔獄問罪的科甲官員的供狀沒有少看。這時見這個人寫出如此一手好字,竟是平時都不常見到的,不禁都露出了有些驚詫的目光,三個人都碰了一下眼神:此人有些來頭!
最後一個字寫完了,海瑞擱下了筆,抬起頭望向了趙姓老闆,同時用餘光稍帶望向那三個人:“如何?”
那提刑司太監聲調有了些分寸:“你念一遍。”
海瑞站了起來,大聲念道:“產地必真,時令必合,瓜菜必鮮,甜醬必醇,盛器必潔,水泉必香!這才是將六心居改為六必居之真義!掌櫃,將我寫的這‘六必’另做一塊牌匾,掛起來。你的生意要再不好,找我就是。”說完,拎起桌上那一荷葉包醬菜,拿起斗笠,便向門外走去。
提刑司那太監立刻給一個錦衣衛飛去一個眼色。
“站了。”一個錦衣衛立刻用手搭在了海瑞的肩上,“也不留下姓名去向,叫人家到哪兒找你去?”
海瑞站在那裡:“到戶部來找我。”
“戶部的?”那個錦衣衛望向了身邊的提刑司太監。
那提刑司太監:“戶部什麼官?”
海瑞提高了聲調:“戶部主事海瑞。”說完抬起手將那隻搭在肩上的手掌推了下去,又向門邊走去。
“慢著!”那提刑司太監喊住了他,“既是戶部的主事,那就跟我們到戶部去驗明瞭身份。”
海瑞又站住了:“可以。我正要去戶部報到。幾位不嫌麻煩,先跟我將家人安頓好,然後一起去。”
兩個錦衣衛又望向了那提刑司太監。
那提刑司太監:“跟著吧。”
海瑞在前,兩個錦衣衛緊跟在身後,走出了店門。
趙姓老闆終於緩過神來,目光望向了方桌上墨跡未乾的那“六個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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