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一身的尿。屠夫心頭一酸,說,我女人死了。
屠夫把自己女人怎麼死的事情跟何五老爺說了一遍。何五老爺長嘆一聲,都死了這麼久了,你怎麼不跟我說說啊。
屠夫說,難得看見大家高興一場,說了怕衝了大家的興頭。說著,屠夫跟何五老爺鞠了一躬,道了謝,說現在事情也辦完了,他要回去埋女人了。
喪事是何五老爺幫忙操辦的。他請了端公,叫人將前些日子大家熱鬧時候拿出來的鑼鼓嗩吶二胡鈸兒磬兒再都拿出來,湊了一個八音班子操持了幾支哭喪曲兒。想起女人生前對自己萬般好,想起今後的種種孤苦,屠夫悲悲切切地大哭了一場。辦完了喪事,何五老爺將原本留著要過年吃的一截豬肉拿了出來,又辦了幾桌子酒席,舉行了儀式,請土地山神和四鄰鄉親作證,將屠夫的那個兒子收成了螟蛉子,還將三畝好田地作為禮物,送給了屠夫。這讓屠夫感恩不盡,將何五老爺比做了大慈大悲的菩薩。
送走了四鄰鄉親,何五老爺將屠夫請到自己房裡,叫人將陳年的老茶沏了一壺。屠夫不曉得有什麼事情,忐忑不安。
我有一件事情,始終感覺蹊蹺,你跟我說說,解了我心裡的疙瘩。何五老爺問。
屠夫恭敬道,五老爺有什麼事情,只管問就是了。
何五老爺捋捋鬍鬚,說,三年沒有吃豬肉,這些天吃了,不知道是久了沒吃豬肉的緣故,還是嘴巴不對勁兒了,或者是我忘記了原來的味道?怎麼吃起來這些豬肉來,感覺味道不對了啊?
屠夫聽了何五老爺這麼說,不安起來,低頭想了想,說,五老爺,我跟你說了實話吧,我跟人許了毒咒的,這事絕對不跟人說,說了,我就不得好死,你是我屠夫的恩人,既然你問了,拼著死了,我也要跟你說的。
屠夫告訴何五老爺,那豬不是一般的豬,它是吃人肉長大的。
屠夫走了很多地方,別說買豬,就連豬毛也沒見一根。就在精疲力竭心灰意冷,準備往回走的時候,這一日,突然聞到了一股子怪怪的味道,順風飄來,說是豬屎的味道吧,不像,可不是豬屎的味道又是什麼呢?做了這麼些年的殺豬營生,屠夫已經掌握了一門絕技,就是聞聞豬屎的味道,就能辨別出豬的大小與肥瘦。屠夫抓了一把那味道,喂進鼻子裡,仔細地聞了聞,確實是豬屎的味道,錯不了。
屠夫順著空氣中豬屎的味道,最後找到一戶人家。屠夫叫了許久的門,也沒人答應,就搬來一個枯樹疙瘩,踩在上面,攀爬上了院牆,跳了進去。腳剛著地,只聽得一陣“呼哧呼哧”的聲音,一群豬就像餓狼似的衝了過來,屠夫被嚇了一個趔趄,背靠著牆站定了身子,看清楚了面前的這群豬,一個個剽悍兇猛,吧唧著嘴巴,露出森森的獠牙,埋著腦袋,目露兇光,向他逼近。屠夫就是屠夫,所謂一物降一物,屠夫就是專門對付豬的。屠夫抽出殺豬刀,“呔”地大叫一聲,將刀子叼在嘴巴上,袖子一捋,做好了宰殺它們的準備。那些豬慌忙後退了,它們不是怕那刀,而是在屠夫身上聞到了屠夫的味道。儘管這麼些年來屠夫無豬可殺,但是身上的那味道卻還沒有消失殆盡,餘威尚在。豬們開始騷動起來,腳底下怯怯的,怎麼也不敢上前了。屠夫身子一晃,一躍騎在了一頭豬的身上,屁股下面一使勁,將那豬硬生生地坐倒在地,順手扼住豬腦袋,往上一扳,嘴巴一鬆,那刀子掉下來正好握在手裡,手一抖,明晃晃的刀子帶著手“哧溜”一聲,毒蛇似的鑽進了豬的胸膛,胳膊肘兒只一動,刀子在豬胸膛裡挽了一個花兒,又聽得“哧溜”一聲,紅彤彤的刀子出來了,一股鮮豔的血,在空中噴出了一道彩虹。那頭豬哼唧也沒哼唧一聲,就不動了。餘下的這些豬嚇壞了,撒腿就跑。
肉米 20(3)
屠夫正要追趕去,這時候有個老頭從側門裡鑽了出來,看看屠夫,又看看地上那頭死去的豬。
屠夫在老頭家裡住了一夜,老頭煮了許多豬肉,兩人圍著火堆一邊吃,一邊拉呱著話。
老頭說,這方圓百多里地,就他家有豬。屠夫問老頭,那些豬是怎麼逃過那場瘟疫的。老頭說,你慢慢聽我講罷!
老頭原來是個販賣小豬的,自己家裡也養了許多母豬,這前村後村,大家都是買他家的豬崽餵養。後來瘟疫來了,沒有誰買豬了,眼看著那些豬賣不掉,而且今天死兩隻,明天死兩隻,家裡的老太太信佛,不忍心看,就敞開了大門,將那些豬驅趕了出去,生死由天,只求個眼睛乾淨,心裡好受。過了半年,老太太得了病死了。老頭傷心一場,將老太太埋在了房後的林子裡。等到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