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頭豬驅趕到了何五老爺的宅院門口,喊叫道,五老爺,豬買回來了。
肉米 20(1)
聽了通報,何五老爺急忙出來一看,呵,好傢伙,這麼大個頭啊!何五老爺的家眷以及家丁們都簇擁在何五老爺身後,個個面露驚喜神色。
三年前的一場瘟疫,不僅讓秦村死去幾十口人,而且將豬牛也全部收了去,連一隻小崽兒都沒留下。三年來,何五老爺還是第一次看見活的能夠哼哧哼哧叫喚的豬,它的那長嘴巴一拱,地上就是一道深深的槽子,多壯實的豬啊,跟一頭小牛犢似的。
你是從什麼地方買回來的豬啊?這麼肥實!何五老爺說著,要去撫摩一下那豬,手還沒有到,那豬長嘴一甩,“哼哧”一聲,差點將他的手叼了去,嚇得何五老爺一身冷汗。屠夫趕緊跟上去,對準那豬的屁眼狠狠的就是一腳踹了過去,那豬“嗷”一聲尖叫,緊巴巴地夾著屁股,垂下腦袋,規矩了許多。
整個秦村,沉浸在久違了的節日的快樂和喜悅之中,大家圍在那頭豬的四周,就像看稀奇似的,那頭豬搖搖尾巴,或者扇扇耳朵,都會讓大家興奮不已。許久沒有吃過豬肉了,味道都差不多已經忘記了,因此,討論豬肉究竟是什麼味道,是大家在一起說話的主要內容。
屠夫被大家簇擁著,就像得勝的英像雄一般。在這麼艱難的歲月裡,居然能夠買回一頭豬來,其中艱辛,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夠想的啊。他們追問著屠夫,問他在路上有沒有遇著攔路搶劫的土匪?有沒有遇著窮兵爛勇?豬是在什麼地方買的?什麼人能夠喂出這麼大的豬來?那個地方是不是比秦村還太平?不太平又怎麼能夠生長出這麼大的豬呢?那個地方是不是比秦村還要富饒?不富饒怎麼有糧食餵養出這麼大的豬呢?那個地方是不是沒有瘟疫?是不是沒有土匪?是不是沒有旱澇……
對於這些人的問話,屠夫根本不想回答。屠夫苦著臉,臉上掛滿了悲傷痛苦,讓人感覺他不是屠夫,倒成了那頭待宰的豬。
看著屠夫手執明晃晃的尖刀逼過來,那頭豬的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喑啞的咆哮,埋著腦袋,眼睛上翻,陰森森威視著屠夫,不時吧唧幾下嘴巴。四周的人被嚇壞了。他們以為豬會兇猛地衝過去,張開大嘴,將那尖利的獠牙利劍一樣刺進屠夫的身體。但是每當屠夫逼近一步,豬就後退一步。當屁股抵在牆上,豬沒有退路了,它的咆哮聲越發大了,急促了,那嘴巴也吧唧得越來越厲害了,嘴角流出了泡沫,將那些尖利的獠牙隱藏在了裡面。就在豬向屠夫猛撲過去的那一瞬間,屠夫把刀叼在嘴裡,身子一晃,閃在豬的身後,騎上背去,然後手起刀落,一下子刺進了豬的胸膛裡,身子再往下一沉,就將豬壓倒在了地上。
人們全都看傻了。屠夫大叫道,快拿盆子來,接豬血啊!有膽子大的將盆子遞過去,屠夫抓過來,順手將刀子拔了出去,只聽得“嘩啦”一聲,那鮮血就像潮水一樣,洶湧而出,轉眼就裝滿了一盆。
酒宴開了三天,秦村熱鬧了三天。大家將擱置在角落裡的鑼鼓抬了出來,擦拭乾淨灰塵,敲打起來;將那已經鏽蝕了的嗩吶拿了出來,通了眼兒,吹了起來。還有會來那麼幾句的,跟著這二胡弦子,唱起了川劇。何五老爺將他的那門洋炮抬了出來,擱在大門口,他指著對面的一棵抱大的苦楝樹,說,我這一炮過去,就能把它打倒。說著,只聽得“轟”一聲巨響,那棵苦楝樹從半腰被炸成了兩截。那暗藏在山裡的準備搞夜襲的土匪們,被嚇得魂飛魄散,落荒而逃。
這三天,何五老爺比任何人都要高興,因為秦村新添了一百多戶人家,他的那些田地已經是不夠種了。
只有屠夫一個人悶悶不樂,苦著臉,皺著眉,不時哀嘆兩聲。
就在屠夫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的時候,何五老爺叫住了他,問他怎麼回事,怎麼這些天沒有看見過他一張笑臉,是不是買豬的時候大洋不夠,虧了。要是過去,屠夫肯定會哭喪著臉,哀嘆說是啊是啊,虧了,虧大了。而且還會編造出一系列的故事來告訴何五老爺,先是豬怎麼難買,人家要價多高,自己怎麼樣跟人家砍價,然後又是怎麼哀求人家,就差沒有跪下來求人家了,最後虧了多少……
肉米 20(2)
但是這次屠夫沒有,他老實地告訴何五老爺,沒有虧,而且賺了,賺了兩個大洋。
何五老爺問屠夫,既然賺這麼大,你怎麼還哭喪著臉啊?
屠夫說這些天因為好吃的東西太多了,吃得撐了,難受,噯氣。
就在說的時候,他系在背上的娃娃哭了,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