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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只有十天,縱向延伸的過去時間卻涉及幾個人物的一生,甚至包括了其父輩祖輩的三代家史。隨著情節的展開,人物的出現,時間在現在與過去之間流動,不斷地前後跳躍相互交叉,形成了一個縱橫交錯、紛繁變化的多質肌體。

《八月之光》是一個多線索的情節結構。首先是兩大平行對照的線索:一是莉娜的故事,主要出現在首尾兩章,佔的篇幅雖然不多,卻構成了小說的框架;二是克里斯默斯的故事,小說的主體;介於兩條平行線索之間的還有海託華,除了他的故事自身的意義外,他還在小說的敘事模式中起著類似讀者或者第三者的觀察與反饋作用,小說中凡現時情節大都透過拜倫向他“講述”出來。使情節結構繁複的另一大因素是,每條主線又套上支線,莉娜的故事裡有伯奇的故事;克里斯默斯的故事涉及更多人物,其中最主要的有伯頓小姐;海託華的故事包含了他妻子的故事。以克里斯默斯的故事為基本情節,《八月之光》可以粗略地劃為四部分:第一至五章,克里斯默斯殺害伯頓小姐前後,小說的鋪墊部分;第六至十二章,克里斯默斯的身世倒敘,殺害伯頓的原因;第十三至十八章,克里斯默斯逃亡及被捕之後;第十九至二十一章,克里斯默斯遇害及小說的尾聲。

理清小說中幾條主線的曲折走向,才能看出《八月之光》的結構形態;看清了這些線索之間的聯絡,才能明白福克納探索小說形式的匠心與成就。福克納的小說不同於一般的小說,他每部小說都在探索或者實驗某種創作技巧。《八月之光》以其情節結構為一大特色,閱讀時要特別細心。例如,小說的第一章是莉娜的故事,第二章卻是克里斯默斯的故事,第三章又換成海託華的故事。在三個主要任務及其故事線索的鋪墊完成之後,第四章拜倫訪問海託華,把自從見到莉娜後的種種事件和傳聞講給海託華聽,於是三條線索便間接地交匯在一起了。第五章回過頭來集中地描寫克里斯默斯殺害伯頓小姐前的星期五一整天,直到夜深人靜他等在伯頓住宅的外面,“聽見兩英里外的時鐘敲響十二點。這時他起身朝樓房走去……”。可是在這關鍵的一刻,福克納把筆頭一掉,讓克里斯默斯懸在樓梯口,竟用了整整六章共一百四十頁(原文)的篇幅來倒敘克里斯默斯的身世,闡明他去殺害伯頓的複雜原因和心理。到了第十二章末尾部分,我們才看到克里斯默斯終於“穩步地登上樓梯,走進臥室……”。而在第十三章,才又回到故事開頭的現在,呈現星期六早上謀殺之後的現場以及樓房燃燒時的圍觀場面。

從平行線索之間見到它們的聯絡,從看似分裂的排列看出天然渾成的組合,顯然這對讀者更具有挑戰性。在創作過程中,福克納曾一度把第三章的情節放在開頭,後來才改成以莉娜的故事開端,末了再以她的故事結尾。這一首一尾,構成了整個小說的統一框架。莉娜的故事採用傳統的敘事手法,因為這更適合她的故事的主題含義。她的故事在首章運用的是直接描述,末章卻透過一個傢俱商販來轉述;兩相對照,一近一遠地呈現出她不斷“行進在路上”的永恆意象。前三章分別引入莉娜、克里斯默斯和海託華的故事,其中包含一個共同之處:描寫他們如何來到傑弗生鎮;最後三章這三人的順序卻顛倒過來,分別描寫他們如何離開(包括死的方式)傑弗生鎮。這樣,前後六章在兩個層面上首尾呼應,遙相對照,使這部看似畸形的小說不失為一個獨特的統一體。在各線索之間,尤其是兩大平行主線之間,表面上兩線從未交叉,莉娜與克里斯默斯從未見過面,但福克納從小說主題、人物遭遇、事件、行動、時間、用品、話語、意象等諸多細節描寫上,巧妙地大量採用了對置、對位、對應、反襯等手法,構成了不同線索之間的契合與張力,維繫了小說的整體結構。比如,莉娜和克里斯默斯都是孤兒,曾被另一家收養,最後都以越窗的方式逃走;在同一個星期五,莉娜搭乘馬車懷著希望去會見情夫,朝傑弗生鎮悠緩地行駛;克里斯默斯卻從早到晚消磨時光,懷著殺人的動機等待夜幕降臨去殺死情人;莉娜來到傑弗生鎮的一週正是克里斯默斯逃離該鎮的時候;莉娜的嬰兒在星期一誕生,克里斯默斯卻在這一天慘遭殺害;兩個人都對自己的姓名十分重視,一個說:“我現在還沒姓伯奇呢,我叫莉娜·格羅夫。”(第一章)另一個聲稱:“我不姓麥克依琴,克里斯默斯才是我的姓。”(第六章)在其他線索之間也大量運用這些手法:海託華和伯頓都是堅持住在傑弗生鎮的不受歡迎的外來者,他們的祖輩父輩都有美國內戰和重建時期的不幸經歷,都有類似的怪癖,給後代留下了沉痛的精神創傷;莉娜和伯頓,一個年輕單純、充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