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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公的鄉村俚語來做標題,這顯然是不能成立的誤解。福克納採用“八月之光”的引喻早見於《喧譁與騷動》裡昆丁講述的一節:“在老家八月底有幾天也是這樣的,空氣稀薄而熱烈,彷彿空氣中有一種悲哀、惹人懷念家鄉而怪熟悉的東西。人無非是其氣候經驗之總和而已,這是父親說的。”39這個引喻的含義也可以從《八月之光》初版時護封標題頁上灑滿陽光的設計圖案得到證實,最新的1985年改訂本的封面也採用了類似的設計。

1957年福克納在弗吉尼亞大學講演時,有人問到這個問題,福克納明確地這樣答道:“在密西西比州,八月中旬會有幾天突然出現秋天即至的跡象:天氣涼爽,天空裡瀰漫著柔和透明的光線,彷彿它不是來自當天而是從古老的往昔降臨,甚至可能有從希臘、從奧林匹斯山某處來的農牧神、森林神和其他神祇。這種天氣只持續一兩天便消失了。但在我生長的縣內每年八月都會出現。這就是那標題的含義。對我來說,它是一個令人怡悅和喚起遐想的標題,因為它使我回憶起那段時間,領略到那比我們的基督教文明更古老的透明光澤。”40

福克納的回答既表明“八月之光”是指他家鄉實有的自然景象,更暗示了它包含的古老深遠的底蘊。因此,這個“喚起遐想的標題”令人聯想到莉娜身上閃現的超越道德準則的異教觀,她那自然純真、超然物外的品性;也可用來寓言般地暗示這部小說超越時空的普遍意義——人世間、人生中總有那麼一段神奇的時光,即使很短暫;小說中幾個主要人物屆時都從中得到了啟迪或拯救:拜倫·邦奇遇到莉娜後一見鍾情,儼然變成了另一個人;喬·克里斯默斯一生追尋自我,最後發現他生活中需要的只是簡單的寧靜;海託華在助產新生命的感悟下,終於掙脫往昔的噩夢,認識到自己的過錯和人們應當彼此相依的生存事實。推而言之,《八月之光》可以作為《在接受諾貝爾文學獎時的演說》的註釋,象徵著人類將賴以“永垂不朽”的古今延綿的“人類昔日的榮耀”41。

《八月之光》的時空與情節結構

米爾格特認為,20世紀30年代初期福克納的創作在同時追求著兩大目標:一是探索小說形式在結構和風格上存在的最廣闊領域和可能達到的極限,二是進一步建構他業已開始的神話王國——約克納帕塔法世界。42這兩種追求的努力和成果都可以從《八月之光》裡找到明顯的體現。

福克納建構他的神話王國始於他的第三部小說《沙多里斯》,他以自己的家鄉——密西西比州北部拉斐特縣為藍本,構築了一個神話般的約克納帕塔法世界;他五歲時全家移居的該縣縣城牛津鎮,遂成了出現在他眾多小說裡的傑弗生鎮的原型。《八月之光》是緊接《沙多里斯》之後繼續營造約克納帕塔法王國的又一大藝術工程。小說以傑弗生鎮為故事背景,由此福克納把自己的小說視野由先前的家庭擴大到了城鎮。儘管此前的長、短篇小說也有以傑弗生鎮為背景的,但《八月之光》對傑弗生鎮的描寫比以往小說都更為集中和深入;它把現實事件、現實人物與往昔歷史的影響結合在一起,既展示了傑弗生鎮這個典型的南方社會在20世紀20年代的現實,又使之獲得了歷史的深度。

在小說藝術形式方面,福克納在《八月之光》裡把現世主義的技巧與傳統的藝術手法有機地結合起來。如果說,他此前的小說以多角度的敘事觀點著稱,《八月之光》則以多線索的情節結構聞名。正像《喧譁與騷動》和《我彌留之際》一次只讓讀者透過一個人物的視角去觀察和理解中心故事,《八月之光》拒絕讀者順著一條連貫的線索去窺知全貌。福克納能夠如此操作所憑藉的控制閥,前者是人物的意識流動,後者則是時間的跳躍交織。《八月之光》展開的現在時間在八月中旬,前後歷時僅十天左右。莉娜在小說開始時出現在路上的時間是星期五,星期六下午她抵達傑弗生鎮,這時一幢住宅還在燃燒,一樁兇殺案發生了。這個案子涉及兩個住在現場附近的嫌疑犯——伯奇和克里斯默斯。兇手克里斯默斯逃跑了;為了獲得一筆抓獲兇手的獎金,伯奇露面來幫助警方捕捉兇手。克里斯默斯逃跑躲藏一週之後,星期六出現在摩茲鎮。莉娜一路來尋找的情夫是伯奇,卻遇見了邦奇;她已臨近產期,在邦奇的幫助下住進了克里斯默斯和伯奇先前住過的小木屋:一週後的星期一早上,由海託華助產,嬰兒誕生了。嬰兒出生這天恰好是兇手克里斯默斯被殺害之日,也在這一天伯奇去小木屋會見莉娜,可是見面幾分鐘後伯奇便又逃離。於是,如同小說開始時那樣,莉娜又上路了。整個故事橫向展開的現在時間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