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套繁複深奧的“玉言針法”,連醫稱國手的韶妝當年亦用了半載工夫才領會其中要旨。而這個心性不穩,又從未習過醫的十三歲小丫頭竟只短短三個月便學得精熟。
眾人之中,怕唯有韶妝於此沒有半分驚奇——只有她清楚,蘭溪草堂的鑑清閣中,這個一向跳脫、從來耐不住性子的妹妹是怎樣焚膏繼晷、宵旰不休地枯對著醫典與銅人整整三個月。人若是拼盡了心力去做一件事,其實少有不成的。何況是雲雀兒這般一個資質出眾的孩子?
而此刻,丹青樓的竹榻上,指法早已十二分嫻熟的少女眉頭卻是愈皺愈緊,直到指尖落到雲澗腰間懸樞穴時,感覺到指下那股原本若有若無的寒涼之氣竟已阻住了她的內力——原本粉潤的雙頰一剎間褪盡了血色!
怎麼、怎麼會——會這樣!?
雲雀兒的識海此時也是一片全然的空洞的白,什麼都無法思考
“雲雀兒,怎麼了?”雲澗清潤的聲音響起,似乎對她驀然停手微微有些不解。
“沒、沒什麼。”陡然間,被驚回了神。小丫頭急急隨口扯著謊,只是,神色間早已透了難掩的惶然無措。
但,值得慶幸的是,雲澗似是什麼都沒發現一般,並未再追問下去。
小丫頭勉力依著舊例做完了樣子,草草收工。從頭至尾,清靈皎秀的一張臉兒儘管極力掩飾,卻仍看得出那紙一般的蒼白顏色。
“雲雀兒,這次會留在這兒幾天?”雲澗一邊慢條斯理地著衣,一邊淡淡融笑問她。
“今晚就走。”雲雀兒想也不想地答——必須立即回廬江,妝姐姐她、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雲澗竟也並未驚異她為何會走得這般倉促,只是輕揚了眉梢,笑意輕暖地說道:“這般急麼?那,雲雀兒怕是不及吃我的喜酒了。”
雲澗哥哥的喜酒?一剎間,少女就這麼懵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會出現一個精彩的人物噢,敬請期待~~~
☆、故人夜訪(上)
半晌之後,她才嗓音乾澀地試探著問:“是,楓姐姐?”
“嗯,是阿燁。”雲澗語間含笑,那雙素來清潤的眸子裡不覺便漾開一脈溫情。
楓燁,名動天下的“紅楓將軍”,威凌漠北的玄風軍副帥,舉世側目的傳奇女子。十五歲北境從戎,十六歲擢為御武校尉、十七歲遷懷化郎將、十八歲封歸德將軍,十九歲率軍於“雁門之役”中一戰成名而今不過二十一歲年紀,卻已是玄風軍中舉足輕重的兩大掌權人物之一。
舉世皆知;楓家原本乃是與雲氏齊名的江南巨賈,兩家同居蘇州,素來交好。而楓家的大小姐楓燁與雲三公子云澗更因年紀相若,自幼便是一處長大,竹馬之交,情誼篤深。
雲雀兒亦是見過她的,兩年前,在這筠園之中初遇時,小丫頭初識之下便滿心地喜歡上了那個紅衣似火的楓家姐姐
此刻,一向心思簡單的雲雀兒,識海徹底被攪亂了
——雲澗哥哥要成親了,是喜事她似乎,應該替他開心的呀。
可是小丫頭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好像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呢?——今後,雲澗哥哥身邊會有一個同他最最親近的女子呢,或許,再也用不著她偶爾來這裡照顧他了。
想到這裡,小丫頭下意識地咬了唇,十七、八年來,第一次心裡開始有些莫名的情緒,一陣陣的失落雜著鬱痛無止盡地漫開只想,儘快離開這裡!
“那,雲澗哥哥,”過了一會兒,她似是費了些力氣才儘量平靜地開了口“雲雀兒這就走了。”
“嗯,”雲澗點頭,看了一眼屋外黯淡的夜色,似是又不放心地道:“天這般晚了,你路上定要當心些。”慣有的清潤語聲中透了關切,慣有的溫淡神情裡融著暖意一切,都是他慣有的模樣。
少女再沒有說任何話,只是重重點了下頭,而後轉身、推門、下樓。
聽著她比平日沉了一些的足音一路到了樓下,而後馬蹄聲漸漸輕遠雲澗的眸光這才轉向西側的那一扇竹窗,窗外植了一株翠鬱的碧梧,菁茂修挺,恰與竹樓比肩。
“外邊涼,進來罷。”溫雅公子的語氣是異樣的靜澹無波,聲音不算高,卻足以讓正懶倚在樹上的人聽個清楚。
“還以為你這傢伙想要我挨凍到幾時?”下一刻,隨著女子清朗中透了幾分漫不經心的音色,人已利落地推門而入。
那是一個極耀眼的女子。
一襲楓紅的衣裙,燁燁如火,襯著那韶齡女子豔色照人的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