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一般。
宋海清面容憔悴,瞬間老了許多歲。說起話來卻依舊不減往日那副譏誚,“想不到他這次真是做足了功夫,連他親生父親都不放過。”
“……”
榮絨不敢置信,亦或說是不願相信。即使知道了榮享是回來替洪暮當年的死復仇,依舊有些接受不了他的手段。她怔怔的聽著,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似乎自他回來以後就在她面前呈現出了無數個陌生、隱秘的面孔。
藏在背後的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無從分辨。
榮絨全身發冷,聲音都微微發著顫,“那爸準備怎麼辦?他手裡不是還有百分之五十的股權……”
宋海清臉色有些尷尬,支吾了半天才說出口,“我之前揹著你爸偷偷出售——”
“媽!”榮絨緊攥著拳在咖啡桌上,簡直憤怒到了極點。宋海清到底對榮建嶽抱著怎樣的心思?怎麼可以,如果是愛,不是該好好珍惜這處心積慮搶來的愛情嗎?
宋海清痛苦的捂住臉,面部瞬間有些扭曲,聲音沙啞粗噶,“我沒辦法,是他逼我的。你爸根本就不相信我!他防著我,我們母女無論為他付出多少也換不到他半點心。他的一切都是要留給榮享的,就連知道你們……”
她倉皇的看著榮絨,說不出“亂/倫”兩個字。眼裡帶著些澀然又慢慢垂下,“他也只會考慮她的兒子……”
榮絨不說話,沉默的注視著面前的人。她不懂宋海清這樣糾纏下來得到了些什麼?最後剩下的,似乎除了絕望還是絕望。這樣,還要說愛嗎?他們到底誰愛過,或者,那一點稀薄的愛也被他們的自私一點點殘食殆盡。
“知道是什麼人買進的嗎?”榮絨平靜的看著宋海清,如果是榮享一切還好辦。如果不是,她簡直不敢想象。
“不知道,當時我太緊張,怕被你爸發現。都是海鋒在幫我處理的……”宋海清這一生難得有了一次語塞,連聲音都小如蚊蠅。
榮絨更不敢指望宋海鋒,幾乎可以預見接下來會有的局面。想必榮建嶽和榮享那邊也早就攤牌了。她伸手無意識的轉著面前的骨瓷杯,想不出該怎麼安慰宋海清,沉默了許久才說出一句話,“媽……這些,本來就是屬於我哥的……”
“啪”,宋海清忽如其來的巴掌,力道卻比以前輕了許多,許是她病得緣故,手指都在輕輕發抖。
榮絨臉上火辣辣的刺痛,周圍投來異樣的眼光,好奇、探究、促狹。
榮絨嘆了口氣,挺起脊背,慢慢迎上宋海清憤怒的眼,“媽,因為你生我、養我,我一直很愛你。無論你是抱著怎樣的目的生下我,我依舊很感激你那麼辛苦生下了我。”
宋海清心怦怦跳著,看著榮絨蒼白的臉有些心驚,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榮絨主動和她說這種話。現在想來,她們母女甚至沒有其他母女間親密談心的經驗。多可悲,她竟然隱隱有了些失落。
“可是並不因為這一聲‘媽’,我的是非觀就要隨你而變。無論你做這一切在爭什麼,搶什麼,我都已經厭倦夠了你們的自私和骯髒。你一直都問我為什麼要和哥做出這種事,為什麼會愛他……”榮絨眼眶有些紅,手指緊緊的握著杯沿。
“我從小就得不到一點關注。同學在炫耀爸爸媽媽週末陪她去遊樂園時,我只能默默的坐在一邊羨慕。被小夥伴取笑是沒爸的孩子,被欺負,你知道我那時在想什麼嗎?我是多餘的,在這個世界上無論對誰我都是多餘的。”
“哥帶我去遊樂園,哥幫我打架。我曾經那麼那麼期望你可以愛我一點點,只要一點點就好。偏偏得不到……你追逐著爸,滿腔的愛都給他。我什麼都沒有,只有哥一個……我愛他,除了他,誰也不會給我一點點回應。只有他讓我溫暖過,那份溫暖,連你都不曾給過。”
宋海清呆住,怔怔的看著已經流下淚的女兒,心裡百感交集。
榮絨吸了吸鼻子,認真的看著早已震懾住的宋海清,“如果你們的愛是以傷害、掠奪、陰謀來賦予的,我一點也不期望你的愛。他現在做的,無非是奪回本就該屬於他的。媽,收手吧……”
宋海清說不出話,嘴唇囁嚅了許久,“絨絨……”
“別說了……”榮絨打斷她,閉了閉眼,“不需要道歉,我從來不想恨你,也不想原諒。媽,你該抱歉的不是我,是哥,是阿姨。”
宋海清垂下眼,一陣緘默。榮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許她會後悔,也許只是在算計接下來該怎麼辦。榮絨不想再探究她的真實想法,她累,累得很想什麼都不顧就這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