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我的整個右臉好像火燒一般灼痛了起來。
“就因為我下令鑄造佛像,令你的玉無間難堪了?”他問,眼底的血色幾欲滴出。
我閉上了眼睛。
……
“是。”
我堅定地回答道,睜開眼睛與他赤裸裸地對視,心底空寂一片。
“哈哈哈哈——”
他凝視了我半晌,突然鬆開白帕背過身狂笑起來。大力轉身的幅度在空中劃過一道曲線,本就鬆散的銀色髮帶隨著這筆曲線飄飛開來,烏黑的長髮頓時在我眼前散開,像一把墨黑的扇子開啟在白色的長衫上。
笑聲過後,墨髮飛舞,他掠過我端起了桌上那杯他倒給自己卻一直沒有飲下的情人醉。
“世人皆以為它叫情人醉,其實它還有個名字,叫情殤。喝了這杯情殤,我的情已殤。那年春天,桃花雨中恍如精靈一般的女子,與我從此……形同陌路。”
說罷,他仰頭一飲而盡。
“砰——”杯落聲起,眼前人的雙眼已是赤紅一片,不見一絲黑光。
猛然,一股酒氣帶著灼熱的呼吸壓上了我的雙唇,排山倒海的絕然和森冷壓得我無法反抗,那雙唇舌強勢地撬開我的牙關,傾盡一股無可抑制的悲痛在彼此交纏的口腔裡,順著喉嚨,一路滑至內心最深處。
我像一條被扔到岸上的魚,整個身子痛苦不堪。
唇上的沉重終於鬆開,入目所見,竟是君洛北的一頭銀髮!
朝如青絲暮成雪,原以為是傳說中的情景,沒想到,生生地發生在了我的眼前。眼眶漸漸發潮,滾燙的淚流出來,在心底烙下一條條烙印,就好像右臉上的三道血痕。
那將是我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醜顏相見
我掩上紗帽走出宮門。
門外是一片白得耀眼的雪地,無間身披一襲黑色的狐皮大氅,黑白分明,幾可入畫,卓然立於宮殿門前。
他向我一步一步地走來,輕輕的腳步,踩在雪地上,雪粉流動發出沙沙的聲音,就像是重重地踏進了我的心裡。
一步一步,那麼重又那麼輕,那麼輕又那麼重。
終於,他站到了我的眼前。
火紅的狐皮大氅從他臂彎展開,彷彿寒風中陡然飄來的紅雲,落到了我的身上。溫暖的感覺,連同眼前這張比紅狐皮還要奪目的臉龐上耀眼的笑容,一起貼進了我的心間。
“無間。”我輕喚他。
“嗯。”他輕聲應著,一手牽過了我的手。
“走走吧。”我說。
“嗯。”大掌反轉,與我的五指交叉相握。
隔著帽簷垂下的紗幕,我近似貪婪地望著他刀削斧劈的側臉。……終於,我可以有大把大把的時間,來細細描畫眼前這個帶給我無比勇氣重生的男人了。
“知道戴上紗帽擋風,怎麼就不知道披上大氅,還好我給你帶來了。”他取笑我,聲音溫潤如玉。
我看著雪地裡留下的深淺不一的腳步,就好像看見了我和無間這幾年起起伏伏的夫妻生活,心裡莫名地平靜了下來。
“去馬車裡吧。”我說,該面對的始終都是避不過的。
這次來接我的馬車比上次的要好得多,車內寬敞明亮,足夠四個人並排躺下;內壁裝飾精巧繁複,貴氣逼人;角落裡燒著一尊四角盤螭金銅烤爐,紅紅的火光碟機走了冬雪的寒冷,使整個馬車內溫暖如春。
我坐到了無間對面,低頭取下了遮臉的紗帽,然後抬頭。
無間的眼頓時沉了下去,狂風驟雨降臨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
“誰做的?”他問,兩手箍住了我的手臂。
我給了他一個歉意的眼神,沒有說話。
他不敢置信地望著我,眼神里布滿了詢問和驚駭。
我明白他看懂了我的眼神,心一橫,給了他一個肯定的點頭。
“你、你瘋了?”他衝我大吼,兩手奮力地搖晃我。
我從沒見他對我這麼兇過,一時之間有些呆愣。
“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的聲調依然驚怒,但是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眼睛裡波濤洶湧,彷彿隨時會掀起滔天巨浪。
“我必須的。”我恢復了冷靜望著他,眼神一動也不動。
聽了我的回答,他似是想起了什麼,大掌倏地把我的手臂抓得更緊了,瞳孔驟然縮緊。
“你以為我在乎別人說什麼嗎?”他怒喊,幾乎貼著我的耳朵,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