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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窯一帶沒幾年就被戈壁和沙漠包圍,放眼荒涼一片。九家窯人只能靠著老天爺偶爾降下的雨雪維持著生活。

每年立秋前的那七天,原本水位很低的桃核泡子裡突然就會漲出水來,水從桃核泡子裡溢位,之後順著馬營河峽谷淌到沙漠裡去了。這也就有了七魂出關一事。

我舉著父親的引魂幡子,在爺的指揮下,領著一眾送葬的鬼來到了桃核泡子邊上,這時那群鬼卻突然一個個噤若寒蟬,不肯再向前走了,紛紛跪倒在地上,對著我爺磕頭作揖,嘴裡烏里哇啦地叫著,明顯是在求我爺。

爺見狀,站在當地指著桃核泡子南邊的一處高地喊:“爺要把我兒的壽材(棺材)安葬在南高臺子上,永生永世地鎮著它狗日的!爾等要聽我的吩咐。”說到這裡,爺突然轉身看了一眼桃核泡子,之後發狠地喊:“我保證沒誰敢把你們怎麼樣!”

爺一說完,突然右腳猛然抬起,對著地上狠狠就是一跺。

頓時,那原本平靜的桃核泡子裡突然就浪花翻湧,一陣陣呼嘯之聲響起,巨大的水浪不停地拍擊著湖岸,像是欲衝出湖來一樣。

爺爺迎風而立,白色的對襟小褂在風中獵獵作響,雖然爺的身體已經佝僂了,在巨大的桃核泡子面前顯得渺小而孱弱,但他面無懼色,眼中精光閃爍,面對桃核泡子的這般反應,他依舊是冷哼一聲。

接著,他將手中的骨哨子拿起,猛吸一口氣,將乾瘦的胸脯鼓起,下一刻,骨哨子一聲長嘯,直破雲霄,竟然將偌大的桃核泡子所發的波濤之音壓了下去,桃核泡子裡翻滾的浪花也頓時平靜了許多。

在爺的身後,跟隨著我們送葬而來的群鬼此時全都爬伏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有絲毫的動作。

我站在爺的身邊,看著桃核泡子裡努力向著岸邊奔湧而來的巨浪,在爺的骨哨子之音響起之時,竟然被悉數震散了。巨浪一瞬之間變成了漫天的水霧,在山中陰風的吹拂下,落到了我的臉上,一絲冰涼的氣息傳來,讓我的頭腦瞬間清明瞭許多。

那桃核泡子似乎很不服氣,退回的波濤再次凝聚,俄頃,又一波滔天巨浪便衝著我和爺所在的湖岸直衝過來。

爺連眉頭都沒有眨一下。他再次深吸一口氣,口中的骨哨子又一次傳來嘯聲,比適才的那一聲更加高亢、更加凌厲,我似乎看到了一柄長劍從骨哨子裡飛出,直直插入了桃核泡子。

只見桃核泡子的中央位置瞬間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那些原本將要撲上岸來的波濤已經無瑕它顧,生生地被卷著匯入了漩渦之中。

一陣陣淒厲的叫聲自我的身後傳來,我轉過身一看,適才跪伏了一地的群鬼,此時竟然全都被掀飛了十多米。連抬著我父親棺材的那八個壯碩的男鬼,此時也是呲眉瞪目,摔倒在了地上,卻又不敢使父親的棺材落地,一個個匍匐在棺材下面用鬼身託著。

當我再看向桃核泡子時,那裡已然恢復了平靜,一圈圈波濤輕輕地盪漾著,隱隱有水滴落的聲音,聽上去更像是人的泣訴。

爺收起了骨哨子,哼了一聲,對著桃核泡子喝道:“從今後我兒就在這南高臺子上看著你,再敢興風作浪,我必讓你煙消雲散!”

爺又把我拉到一邊,對著桃核泡子說:“瞧清楚了,這是我孫兒,以後他就是九家窯的哨子爺,你有種害我兒,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膽量動我孫兒一根汗毛!”

此時的桃核泡子似乎是風平浪靜了。爺不再衝它說話,而是轉過身對那群鬼喊道:“將我兒抬到南高臺子上,頭枕南山,足踏泡子,擺香案,置供桌,三牲六畜十八樣供果一樣不能少。今後凡是見到我兒壽材者,無論人神鬼獸,全都給我三拜九叩!膽敢不敬者,休怪爺爺的骨哨子不客氣!”

說到這裡,爺頓了頓又說:“在我兒壽材邊上給爺結一個草廬子,爺和孫兒要為我兒守七。”

眾鬼一聽,一個個點頭如搗蒜,即刻便按照爺爺的吩咐去安葬父親了。

爺伸出大手拉住了我,一直看到父親的棺材被置於南高臺子下,群鬼全部跪而叩首的時候,爺的眼睛裡剎那間湧出了淚水。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爺落淚,也是最後一次。

爺老淚縱橫,拉著我手摩娑了一陣,言語悲慼地對我說:“黑娃子,跪下給你爹叩個頭吧,以後他的擔子就要你來擔了!”

我見爺落淚,又想起父親對我的千般疼愛,當下也是悲從心來,撲通跪在了地上,對著父親棺材磕了三個響頭,眼淚兒也忍不住飈飛了出來。

我現在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景,才覺得爺那會兒一定是已經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