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在陰影裡看不清,但他的舉動卻說明他也受了驚。他先開口,用威脅的口氣大聲
說道:
“你們究竟在這裡幹什麼?我倒要知道一下。”
“啊,”波洛說:“先生——我想是克羅夫特先生吧?”
“正是。可是你們——”
“我們到客廳裡去談談好嗎?這樣可能好些。”
那人後退了一步,陡地轉過身向樓下走去。我們跟在後面。進了客廳,波洛關上門,
向那人彎了彎腰,說:
“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赫爾克里·波洛,請您指教。”
那一位臉色溫和了一些。
“哦,”他緩慢地說,“你就是那位偵探。關於你,我在文章裡看到過。”
“在《聖盧週報》上嗎?”
“《聖盧週報》?不,我還在澳大利亞的那個時候看過描述你的書。你是個法國人,
對不對?”
“比利時人,但這無妨。這位是我的朋友,黑斯廷斯上尉。”
“很高興見到你們。不過你們到此地有何貴幹?出了什麼事?”
“這要看你怎樣理解‘出事’這個詞了。”
澳大利亞人點點頭。儘管上了年紀禿了頂,他仍然相貌堂堂。他那多肉的雙頰下面
有一個朝前突出的下巴,說明他性格堅強。我覺得他的臉是粗糙的,臉上最引人注目的
就是那雙目光炯炯的藍眼睛。
“你看,”他說,“我來給巴克利小姐送些黃瓜和西紅柿。她那個園丁不管用,是
個懶骨頭,他什麼也不種,我們真看不下去。鄰居之間總該互相照應才是。我們種的西
紅柿吃不完,我就摘了些放進籃子裡給巴克利小姐送來。我像平時一樣從那扇落地視窗
進來把籃子放在地上。正要轉回去,卻聽見樓梯上有腳步聲,還有男人說話的聲音,不
由得心下疑惑。雖說這一帶不大有歹徒,但畢竟小心為妙,所以我進來看看。你說你是
個有名偵探,可是究竟是怎麼回事?”
“很簡單,”波洛笑著說,“那天夜裡小姐受了驚。一幅很重的圖畫掉下來砸在她
的床頭。她可能對你說起過了?”
“是的,一件危險的事。”
“我答應給她弄一根特殊的鏈條把那幅畫掛得牢一些。這種事可絕對不能再發生第
二次,呃?她對我說今天上午她要出去,叫我來量一量需要多長的鏈條,如此而已——
很簡單。”
波洛天真得像個兒童似的攤開雙手,臉上堆滿了他最拿手的迷惑人的笑容。
克羅夫特鬆了口氣:“只是這麼回事。”
“是的。我們都是守法良民——我和我的朋友。你大可不必疑神疑鬼了。”
“昨天我好像看見過你們,”克羅夫特說,“那是昨天傍晚。你們走過我的小花園。”
“啊,不錯,那時你在園子裡幹活,還跟我們打了招呼哩。”
“是的。那麼說來,你就是我久聞大名、如雷貫耳的赫爾克里·波洛先生了?請問
波洛先生,你可有空?如果你現在不忙的話,我很想請你們到舍下去喝杯茶——澳大利
亞式的茶。我想讓我那老太婆也見見你。她在報紙上看到過你所有的事蹟。”
“你太客氣了,克羅夫特先生,我們很高興有此榮幸。”
“太好了。”
波洛轉身問我:“你已量下那鏈條的精確長度了嗎?”
我說我早已辦妥,於是我們就同這位新相識一起離開了尼克的客廳。
克羅夫特很健談,我們很快就感覺到這一點。他談起墨爾本附近他的家、他早年的
奮鬥、他的戀愛、他的事業和他的發跡。
“成功以後我決定去旅行,”他說,“我們回到我們一直在想念的祖國,想看看能
不能找到我妻子的親戚——她的老家就在聖盧這一帶。我們誰也沒找到。然後我們就到
大陸上去旅行:巴黎、羅馬、義大利的那些湖泊、佛羅倫薩等等地方我們都去過。在意
大利一次鐵路事故中我可憐的妻子受了重傷,真慘哪!我帶著她遍訪名醫,但他們眾口
一辭,都說無法可想,只有讓時間來治療——長時間地臥床休息。她傷了脊椎骨。”
“真是大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