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候,是多麼絕望的一件事,就像守在無邊無際的黑夜裡,不知何時日陽才會升起。
但,再絕望她也要耗下去啊,更何況,她已有等到生命終點的決心!
唐茹湘回到旅館之後,坐下來思前想後,終於擺脫任性,開始打包行李、準備回家。
若不是見過黎紫素、看過恆駐在她眼中的光輝,她不會知道丁巖執著的是什麼。
現在她親眼目睹了,才瞭解為什麼丁巖總是不曾分神於她,為什麼她追在他身後那麼久,丁巖卻從來沒把她看進眼裡。
因為在他的世界裡,只有黎紫素一個女人,其他的人等於虛無、等於不存在。
“她知道自己若願意,可以更悍然地強調自己是多麼死心塌地地追隨丁巖,可以把旅程的點點滴滴拿出來向黎紫素炫耀,譏諷她是個不會行動的木頭姑娘。
可是她沒有。
因為,這場愛情劇碼裡,她根本沒有立足之地,管她唱得再激亢再高昂,也只是獨腳戲一場。
而她,恰好最最討厭獨腳戲。所以,她以最快的速度搭上飛機、返回家園。
*
由於紫素住院的事瞞著黎父,所以白天的時間裡,她幾乎等不到人來探病:為了不讓黎父發現異狀,紫梅、紫璇都得按照日常作息各自看家、去上課。
唯一有空、有理由四處走動的人,是甫從美國回來探親的黎若華。
“姑姑,你怎麼來了?”待她定眼一瞧之後,才認出眼前的中年婦人是她。
那天在機場及在醫院剛從昏迷中清醒的時候,只對這位素末謀面的親人匆匆一瞥,是以紫素不能馬上認出人來。
黎若華身著一襲駱駝色套裝,看起來高貴大方。她將帶來的花束遞給紫素。
“過來看看你復原了沒有、心情好不好?”她略過另一個重要目的先不談,和藹地望定侄女。“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嚴醫生說,目前我無法正常進食,為了避免營養不足、體力不支,至少要在醫院裡再待十天才能出院。”紫素懊惱地說著。
她的心情好煩、好悶、好慌,手邊甚至沒有一件公事足以讓她短時間內轉移心神。
她心緒不平靜,是因為她不知道是不是在她病弱的時候,丁巖已經搭飛機離開臺灣?她也不曉得一旦找不到丁巖,她該到哪兒、該去找誰確認他的去處?
放了手,他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再也抓不回來了!
他說過要走的,而他現在已經走了嗎?
紫素的心,早已飛出醫院,飛到丁巖身邊。
“瞧你,精神還有些恍惚。”黎若華望著紫素蒼白的臉,有絲血脈相連的心疼。
其實,她們彼此都很陌生。早在紫素出生之前,黎若華已經遠嫁美國,而後與他們一家斷絕聯絡。因此,她從未真實地與紫素相處過、交談過。
可是,感覺並不生疏——自從黎若華從紫璇那裡聽來紫素與丁巖的情事糾葛之後,便覺得紫素與她更接近了。
“丁巖那孩子呢?沒跟你一起?”
“姑姑,你知道他?”黎若華親暱如喊自家孩子的口氣,讓紫素好生驚訝。
“他是我兩個老朋友的孩子。前兩天送你來醫院的時候,見過他一面。”黎若華淡淡地說道。她並沒有向任何人透露,但事實上,在促使她整裝回國的眾多原因之中,找到丁巖絕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項。“你知道怎麼找到他嗎?”
紫素沒有回答。她被那句話弄傻了!
他是我“兩個”老朋友的孩子……“一思及這句話所代表的涵義,紫素不禁坐直了身子。難道說——
“姑姑,你認識丁巖的父母?”她瞠大眼晴,不敢置信地問道:“丁桂絲跟霍、霍……”
“霍齊。”黎若華眼色複雜地接下口。
“你真的認識他們?”
“嗯。”
“那你知道當年霍齊對丁巖的母親始亂終棄的事情嗎?”
紫素這麼問,絕非言人長短:而是她想知道,為何丁家人會以這段過往當作打壓丁巖自尊、甚至是不許他上靈堂披麻戴孝的藉口?
而丁巖又為什麼會以父母的糾葛為警戒,堅不撤除兩人之間的距離?
抽絲、剝繭,從外人眼中所看得的事實探索,也許可以逐步解開丁巖的心結。但願這一切別為時過晚!
紫素默禱丁巖尚未離開臺灣。
豈知她此言一出,黎若華便怒氣一動地斥道:“不準隨便誣衊往生者!霍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