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開始以機械的動作漫不經心地與前排的婦女握手,直至她們領頭的開口道:
“總統先生,我們全是從芝加哥來的英雄母親團的成員。”
“這麼說,你們是從芝加哥來的嘍,”林肯以低沉溫和的口音說。他臉上露出寬展的笑容,好像一下子從困頓中醒來。“聽說你們過了三個糟糕泥濘的冬天,但相比之下,我肯定華盛頓街上的泥滑得更厲害,準能讓你們摔得粉身碎骨。好了,各位婦人,您們想要知道什麼!”
“總統先生,我們大家全有兒子在聯邦軍裡戰鬥,我們來這裡就是想聽您講點鼓舞人心的話,讓我們振奮振奮。”
總統樸實的面孔又變成平常那憂鬱的樣子。“恐怕,我沒有鼓舞人心的話可講。軍事形勢很不光明……”
夫人們以沉重的心情安靜地等待他繼續講吓去!
“我們的人民對於我們正與南方展開血戰這一點尚無充分的思想準備。他們還沒有下定將這場戰爭打到底的決心。他們頭腦中存有這樣一種想法,我們利用戰畧優勢即可解決爭端——大家都相信戰畧優勢!麥克萊倫將軍認為他利用戰畧優勢就能打敗叛軍。我們軍隊也存有這種愚蠢的觀念。他們沒有想到戰爭必須依靠艱難困苦和充滿犧牲的戰鬥才能進行下去。只要這種幻想繼續存在,我們就不可能取得突破。”
幾位夫人感到十分驚愕:“但是,總統先生,您是否忽畧了我們已有成千上萬的忠誠兒子響應祖國的號召拿起武器,正勇敢地戰鬥在亨利堡、多納爾森、夏洛伊和新奧爾良,並取得了輝煌勝利?”
“完全不錯。”林肯冷靜地說,“但是我們有成千上萬的戰士做出了不必要的犧牲,其原因就是我們參戰部隊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推卸了他們的義務,未能進入作戰位置。正如我剛才說的,他們還沒有下定血戰的決心……”
“您是不是說我們的戰士不少在臨陣逃脫?”一個夫人難以置信地問,這位顯然對戰士充滿自豪感的女士無法相信會有北方軍做逃兵。
“我正是這個意思!臨陣逃脫是我軍目前面臨的最嚴重的問題。按照最新統計數字,麥克萊倫手下有十八萬大軍。但在戰鬥打響之前有七萬人請假回家了,還有兩萬多住院,結果只剩下九萬來人。麥克萊倫將軍就帶著這九萬多人最近開入戰場,槍響後不到兩小時又有三萬人掉隊或逃跑,最後實際投入戰鬥的只有六萬人——只佔原有應當參戰兵力的三分之—。”
一位夫人舉起手來,總統點頭後她焦急地問:“對逃兵難道不應處以死刑嗎?”
“當然應當。”
“這難道不應由總統來強化這種懲罰嗎?”
“應該。”
“那麼,您是否準備強化呢?”
“噢,不,不!”林肯沮喪地搖頭道,“那樣太野蠻,不仁慈。如果我敢一次槍斃幾十名逃兵,我將會遭到從未遭到過的強大輿論譴責。這種譴貴是正當的。我不能下令一次槍斃幾十上百的人。人民無法承受,他們不應承受這種酷刑。所以,我們應當採取其他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部隊中的軍官必須由勇於戰鬥的人來擔任。”
隨後是一陣鬱悶的沉默,夫人們都感到忐忑不安。其中一人怯々地說:“總統先生,我聽了您的話感到喪氣極了。您是不是認為我們的國事已無希望?”
“噢,根本不是!”他忙說,“因為正義在我們一邊。我們原本並不希望打仗,曾設法避免戰爭。我們是被迫動武的,我們的事業是進步的事業。但願上帝也將此看作他自己的事業,我們的最終勝利就有保證了。但在勝利到來之前,此時此刻我們將面臨無數的痛苦和磨難。人民將要受到從未料到和毫無準備的嚴峻考驗。”
談話在幾分鐘後結束,米凱拉直到最後一刻都在著迷地聆聽著——吸引她的並不是他的言詞和深沉溫和的話音,而是他那憔悴面容下閃爍的內心美德——那是一張遭受苦思,焦慮和過度勞累蹂躪的臉,充滿著愁苦,憐憫和理解。
總統肯定能理解她!
最後,夫人們解散。開始與總統一一握手。原本站在後面的重要人物們慢々又圍攏上來,不耐煩地等待最後一位夫人離去。米凱拉仍站在後面。
“總統先生,我們必須馬上採取措施——”其中一位大人物說,“在此緊要關頭讓格蘭特回來指揮,這主意我簡直無法忍受!”
“那麼您希望誰來當總司令呢?參議員先生?”林肯和藹地說。
“怎麼,哈勒克當然應該繼續擔任總司令。只是——”
“參議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