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站在船頭近旁,感受著和風拂面的愜意。他仰望夜空,找到南十字座的位置。突然,他意識到自己不覺間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決心不放棄此次航行,無論前路如何,也要留在英國皇家海軍艦艇小獵犬號上。他要堅持到終點。在這個地球上,除了這艘裝備有10門炮、90英尺長的船外,他哪兒也不會去。船上74個人的航海勇氣令他欣賞,他們的友愛之情讓他珍惜——除一個人外。
第十一章
休讀莉齊的日記越多,就越感到費解。為什麼達爾文的行為那麼怪異?為什麼一提到適者生存那一著名詞語,他就從飯桌子上逃之夭夭?赫胥黎與賴爾關於阿爾弗雷德·魯塞爾·華萊士的談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最後一個問題——如果真是那樣——尤其有意思,因為它與過去的觀點截然不同:學者們都認為華萊士很識時務,心甘情願地接受了自己在進化理論中的第二作者地位——用一個作者的話來說,他“滿足於作達爾文這顆太陽的行星”。但這些新的資料卻表明,事實恰好相反。華萊士似乎在製造麻煩,很“狡詐”,並造成了某種威
脅。賴爾和赫胥黎於是結夥來反對他。但這是真的嗎?一個神經高度繃緊的年輕女子所聽到的隻言片語,不足以作為依據來對達爾文周圍的關鍵人物提出某種全新的剖析。
那天晚上,休沒有讀完日記就睡著了。他睡到很晚才起床,然後跳上去車站的計程車,乘火車到了國王十字車站,又坐地鐵到肯辛頓。他步行到克倫威爾路,穿過一個鍛鐵門,然後闊步踏上通向博物學博物館的曲弧通道。
那座用手工精製的磚頭砌成的宏偉建築矗立在他面前。他玩味著那一具有諷刺意味的事實:理查德·歐文,那位卓越的比較解剖學家,被自己的野心所矇蔽,竟然看不見達爾文和赫胥黎的理論之無可辯駁的真理性。他成了他們的死對頭,譏諷他們的論斷。他的批評終究經不起經驗的檢驗。作為英國博物館博物學各部門的主管人,他制定計劃建造了這一恢弘的殿堂,以示科學的尊榮。他籌措資金,使工程得以完成。然而,他的名字卻在它上面無以尋覓。至2002年,在大樓的正面又附建了一幢7層樓的建築——達爾文中心,用以存放動物標本。
他想,真是奇怪:達爾文總能笑到最後。
在幽暗的主廳裡面,有六七個小孩正瞪大眼睛看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霸王龍。中央的樓梯像一面扇子飛旋而上,通向夾樓。拱形的建築迴音重,大廳對面50英尺的地方都能聽見對面說話的聲音。休在接待處給行政辦公室打了個電話。辦公室一位公共事務官員終於幫他接通了一個同意見他的館長助理。
她叫伊麗莎白·法洛斯。她從堆滿資料和貓骨骼標本的書桌前站起來,熱情地與他握手問好。她的頭熱忱地上下點動,黑色的劉海在前額直晃。當然,她非常樂意帶著他四處參觀。她健步走在前面,一面轉過頭來像導遊一樣慷慨陳詞。
“這叫‘酒精蒐集法’,因為標本存放在酒精裡面,用以阻止細菌損壞肌體組織。共有45萬缸,包括2萬5千多缸浮游生物。”
他們走進一個空氣密封間。他們身後的門鎖上了。幾秒鐘後,前面的門咔的一聲開了。他滿臉疑惑地看著她。
“為了控制溫度”,她解釋說,“我們讓溫度保持在13°C,低於酒精燃點,同時也減少酒精揮發。如果酒精溢位來,感測器就會把它收拾乾淨。世界任何地方都沒有這樣的設施。這可以追溯到1768年的庫克船長——實際上還要早些。”
他們進了儲藏室。裡面橫七豎八地擺放著一排又一排的金屬櫥櫃。她繼續朝前走去。
“我們這7層樓上共有2200萬隻標本——是世界上儲量最大的。讓我們尤為自豪的是型別標本——它們是對一個物種最初命名和描述的規定性原型。我們共有近87萬7千隻。它們極為重要——戰爭期間被秘密運到薩里郡的地下洞穴裡安全儲存。可不能讓德軍炸著了。從這點也看得出它們有多重要。”
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銘記在心了——的確也是如此。
“型別標本的所有功用對我們今天已沒什麼意義,”她繼續說道。“也難怪,那是19世紀的分類熱潮的產物——上帝保佑那些試圖理解自然界的業餘科學家們:您知道,萬物繁生之地,物物各得其所。”
“不過那也是根植於宗教之中的。如果上帝制造了各色各類的物種,如果它們都永遠保持原樣,那麼從每一物類中挑出一個代表才會有意義。那也是惟一解決爭執、確定每一物種之所屬的惟一手段。比如您發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