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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娥綵女,速把威婢帶來。頃刻之間,戚夫人已被帶至。此時戚夫人已知呂太后的威權,不由得不向呂太后雙膝跪下,只是不敢開口,悄悄地抬眼朝上一望。

只見呂太后滿面殺氣,危坐堂中,兩旁侍立數十名官娥綵女,肅靜無譁。可憐她在腹中暗忖道:“今天這場毒打,一定難免。”哪知並非毒打,真要比毒打厲害一百萬分呢!當下只聽得呂太后朝她冷笑一聲道:“你這賤婢,萬歲在日,我自然不及你,如今是你可不及我了。”說完,便向兩旁的宮娥喝道:“速把她的衣服先行洗剝。”戚夫人一聽呂太后此時說話的聲音,宛如鴞鳥,未曾受刑,先已心膽俱碎。這時候沒有法子,只得低聲叫著太后可否開恩,讓我連衣受杖罷。只見呂太后正眼也不睬她,只是把她一雙可怕的眼珠子盯著那班宮娥。那班宮娥自然擁上前來,頃刻之間,已把戚夫人剝個裸蟲一般,先以聾藥,燻聾耳朵,次以啞藥,灌啞喉嚨,再挖眼珠,復剁四肢。可憐戚夫人受著這種亙古未有的奇刑,連嘴上也喊叫不出,她心裡如何難受,可想而知的了。當時臥在地上的成夫人,哪裡還像一個人形,不過成了一段血肉模糊的東西。這種名目,呂太后別出心裁,叫作人彘。有史以來,人彘之名,真是創聞。呂太后此時既出心頭之氣,一面命人將這個人彘,投入廁中;一面去與審食其開懷暢飲,以慶成功。

他們二人你一杯,我一盞的,喝了一會兒,呂太后又想起一事,便對食其道:“嗣帝居心長厚,我要害死如意,他卻拚命保護。如此母子異途,很於我的心思不合,將來若被臣下進些讒言,我雖然不懼他,你這個人的命運,便有危險。”審食其聽到此地,果然有些害怕起來。過了一陣,越想越怕,撲的一聲,站了起來,似乎要想逃出宮去,從此與太后斬斷情絲的樣子。無奈呂太后中年守寡,情意方濃,哪肯就讓市食其潔身以去。當下便恨恨地朝食其大喝一聲道:“你往哪兒走,還不替我乖乖地坐下。”食其一見太后發怒,只得依舊坐下,口雖不言,他的身子卻在那兒打顫。呂太后見他那種侷促尷尬的形狀,不禁又生氣,又好笑地對他說道:“虧你也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連這一點點的膽子都沒有,以後我還好倚你做左右手麼?”審食其聽了,仍是在邊發抖,邊說道:“太后才勝微臣百倍,總要想出一個萬全之計,方好過這安穩日子。”呂太后微笑道:“你莫嚇!我自有辦法。”說著,即令宮娥,去把嗣帝引去看看人彘,使他心有警惕,以後就不敢生甚麼異心了。

宮娥當時奉了太后之命,便去傳諭內監照辦。內監忙至惠帝宮中。那時惠帝正在思念少弟趙王,忽見太后宮裡的內監進來,問他是否太后有甚麼傳諭。內監道:“奴輩奉了太后面諭,命奴輩前來領陛下去看人彘。”惠帝正在無聊,一聽人彘二字,頗覺新穎,便命內監引路,曲曲折折,行至永巷。內監開了廁門,指示惠帝:“這個就是人彘,陛下請觀。”惠帝抬頭往內一望,但見一段人身,既沒手足,又是血淋淋的兩個眼眶,眼珠已失所在,餘著兩個窟窿,聲息全無,面目困難辨認,血腥更是逼人。除那一段身子,尚能微動之外,並不知此是何物。

看得害怕起來,急把身子轉後,問內監道:“究是何人?犯了何罪,受此奇刑?”內監附耳對他說道:“此人就是趙王之母戚夫人。太后惡其為人,因此命作人彘。”那個內監人彘二字剛剛出口,只見惠帝拔腳便跑,一口氣跑回自己宮裡,伏在枕上,頓時號陶大哭起來。內監勸了一番,惠帝一言不發。那個內監回報太后,說道:“皇帝看了人彘,嚇得在哭。”呂太后聽了,方才現出得色,對審食其道:“本要使他害怕,那才知道我的厲害,不敢違反我的意旨了。”

次日,忽據惠帝宮中的內監前來稟報道:“皇帝昨天看了人流之後,回得宮去,哭了一夜,未曾安眠。今兒早上,忽然自哭自笑,自言自語,似得呆病,特來稟聞。”呂太后聽了,到底是她親生兒子,哪有不心痛之理,便同內監來至惠帝宮中。

只見惠帝臥在床上,目光不動,時時痴笑。問他言語,答非所問。趕忙召進大醫,診脈之後,說是怔忡之症,一連服了幾劑,略覺清楚。呂太后回宮之後,常常遣人問視。過了幾天,惠帝更是清醒,便向來監發話道:“汝去替我奏聞太后,人彘之事,非人類所為。戚夫人隨侍先帝有年,如何使她如此慘苦?我已有病,不能再治天下,可請太后自主罷!”來監返報太后。太后聽畢,並不懊悔慘殺趙王母子,但悔不應令惠帝去看人彘。

後來一想,惠帝不問國事也好,到底大權執在自己手中,便當得多,從此連惠帝也不在她的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