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秀吉費盡心思擁立的三法師被對方利用,為主公報仇的大義名分甚至也會被抹殺,而被反咬一口,說他是妄圖奪取天下的居心不良者。這就是秀吉突然變得嚴肅的原因。
秀吉靜靜地轉到北面的迴廊,放眼眺望著京都方向的天空。那裡河流和田野縱橫交錯,再往遠處則是層巒疊嶂。“家康這人,擁有大山一樣的胸懷,是個大丈夫。”
秀吉原本以為,降伏武田的殘眾非常棘手,因此家康今年一年定會全部消耗在甲州,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家康神通廣大,眨眼之間就降伏了甲州,又騰出手來集中力量對付北條氏。動作之神速,令秀吉深感不可思議。
“我自己的行動就夠快的了,沒有想到家康竟比我還神速,看來對他不能大意啊……”雖說如此,秀吉也斷然不會輕易放棄進展順利的大業。
如果信孝繼續揪著三法師不放,信雄的事可以暫且擱到一邊。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秀吉作為施主,為信長舉辦隆重的葬禮,以此來對抗信孝和勝家的責難。當然,這次的葬禮應該具有強大的威力,足以懾服那些意志不堅決的人,另外,還要激起勝家和信孝的不滿。
葬禮務必得到天下的肯定。在這一點上,秀吉擁有明顯的優勢,即他的大義名分非常具有威懾力,且此前的戰役已經深入人心。
“他們不遵守清洲會議的決定,只顧沉迷於爭奪家業,甚至連父親的葬禮都不好好地辦,秀吉實在忍無可忍,方才為已故主公舉行了隆重的葬禮。”這樣一來,信孝就會落得一個不孝之名,勝家也會淪為一個不忠之徒。故,葬禮的準備容不得絲毫馬虎。
秀吉從北面轉到西面,又從西面轉到南面,繞著天守閣整整轉了一圈。
“報。”是石田佐吉的聲音。
“什麼事?”秀吉立刻變得和顏悅色,轉身問道。
只見佐吉雙眼閃爍著光芒,他似乎已敏銳地看穿了秀吉的心思。“佐和山的城主堀秀政來了,正在前面的書院等候。”
“哦,久太郎來了?”
“是。他還憂慮不止,一直詢問主公心情可好。”
“你去告訴他,說我的心情極差,正在發火呢。讓他先候著。”
石田佐吉冷峻的眉宇間浮現出一絲微笑,然後施了一禮,下了天守閣。秀吉伸了伸懶腰,又望了望遠處的天王山,俯瞰了一下山崎的大道,才慢悠悠地下了樓。
清洲會議之後,秀政被秀吉安排在以前丹羽長秀所在的佐和山城,成了一個二十萬石的大名,而且身為三法師的輔政大臣,受到和家老們一樣的優待,他已完全為秀吉折服。可是,秀政依然沒有辦法把三法師從信孝手裡接過來,因此,他憂心忡忡。
秀政來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秀吉現在最希望的,就是最好發生一些紛亂。越是有紛亂,就越易分散注意力,這樣,實現計劃就容易多了。
秀吉走近書院,故意咳嗽了一下,讓隨從們把門拉開。秀政連忙深施一禮,可是,秀吉卻睬也不睬,徑直走到上座坐下,突然問道:“久太郎,你們這些傢伙到底在幹什麼?”
“大人的意思是……”堀秀政早就得到了佐吉的通知,非常惶恐。
“作戰要善於抓住戰機,政事也是一樣。一旦猶猶豫豫,整個天下又會陷入戰火。”
“筑前守是說三法師的事……”
“安土城的事。”秀吉敲打著扶幾。別人說右他就說左,別人若說左他就偏偏說右,虛虛實實,讓對方琢磨不透。“你跟丹羽五郎左好生說說。坂本城的修繕暫時放一放,先修整安土城。如不早一天把三法師接到安土,天下就有可能重新陷入混亂。世間總有一些意外之事,你看,秋高氣爽,天空忽然風起雲湧。決不能對此熟視無睹。東面,我說的是東面的天空!”
秀政非常困惑。跟往常一樣,秀吉的話總是像天空的雨雲,讓人既抓不住,也摸不著。說起東面的天空來,既有可能指上杉氏,也有可能指的是北條、德川氏。如此看來,無論是柴田,還是清洲、岐阜:似都瞄準了東面。
“你還不明白?”秀吉不住地咂舌,“這片烏雲一旦擴充套件開來,立刻就會遮天蔽日,變為狂風暴雨,右府大人的所有功業,眨眼間就會付諸東流。”
秀政不禁低下了頭,他沒有一點空隙來說自己的事情。
“你們辦事也太拖沓了。天下所有的事情,須像不斷流淌的清澈溪水一般,才能有活力。流水不腐,才會有眾多的人前來打水。萬萬不能讓人心倦怠……要讓他們不斷地前去打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