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杜文前所未有的慶幸起來,慶幸當初聽了家人和老師的話,努力強身健體,後來又在府學中勤習馬術,不然此刻他也要成拖累了。
眾人從天色微明一直跑到夜幕降臨,而大毛用自己的性命也沒能拖住張巡檢:他們再次聽到了馬蹄聲!
於威忍不住大喝:“咱們的馬兒都要跑死了,他們怎得上的這樣快!”
牧清寒眼眸一閃,沉聲道:“咱們只這幾匹馬,又沒得替換,速度便是越來越慢,可他們是官府中人,行事便意,想必在驛站換過馬匹了!”
阿唐忍不住罵了一聲狗日的,隨即越發用力的抽打起來。
一方的馬兒已然口吐白沫,速度越來越慢,儼然快要承受不住整整一日的狂奔;可另一方卻果然是在驛站新換的馬匹,尤有餘力,再這樣下去,被追上是早晚的事!
只拐了一道彎,他們竟能看見後方張巡檢宛如野獸般猙獰的面孔!
追上來了!
他們大約也損失了不少人,原先還是擠得滿滿當當的三十騎兵,如今瞧著竟也稀稀拉拉,不過十餘騎的樣子,估計是驛站沒有這麼許多可以替換的馬兒供給。
危急時刻,張鐸大吼一聲:“於氏兄弟同我斷後,老彭護送兩位相公先走!”
牧清寒雖知道此時不是做意氣之爭的時候,可也不肯置身事外,又被激起血性,遂彎弓搭箭,提身回射,一箭就擦著張巡檢臉頰飛過,劃出深深一道血痕。
他避開了,卻苦了後頭的小卒,正中頭顱,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翻身倒地,沒了氣息,且又帶倒了後面一位同僚。
張巡檢被驚出一身冷汗,也顧不上回頭去看,只氣的扯著嗓子怒罵道:“他孃的,不是個秀才嗎?怎麼還會射箭。狗日的,連點事情都打聽不清楚,險些害了老爺性命,回去看我放過你們哪一個!”
越發催馬疾馳,死命狂追,越發癲狂。
皆因他知道此番鬧出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故分外瘋魔。知縣老爺有一位好岳父泰山罩著,或許無事。可若是他全身而退,少不得要找一個替罪羊,自己首當其衝。而若他不得善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更不必說。
總而言之,不管知縣大人結局如何,若是給這兩個天殺的秀才跑了,自己必然是死定了!
牧清寒一方射箭,而張巡檢那邊也有帶了弓箭的,當即回射,一時箭矢漫天,紛紛如雨下,萬分危急。
牧清寒本在後方同彭玉一起放箭,首當其衝,一個躲閃不及就給敵人射中大腿,登時悶哼一聲。阿唐見後紅了眼,大吼著調轉馬頭,去後頭給他當肉盾,生生以血肉之軀擋了三四隻箭矢,只把自己的後背變成刺蝟。
那邊彭玉又要護著小毛,卻也應接不暇,加上杜文馬上功夫十分一般,若放在平時,叫他一整天都在馬背上狂奔簡直是不敢想的事,如今竟還能策馬疾馳,已然是在憑意念支撐,可若再想叫他如其他三位那樣騰挪躲閃,實在是不能夠了,不免在左肩吃了一箭,險些抓不住韁繩摔下來。
轉眼張鐸同於氏兄弟已經催馬迎戰,兩邊短兵相接!
彭玉又也跟著射了幾箭,卻已是漸漸出了射程,只得忍痛回身,赤紅著雙目大喊道:“都保重,咱們明日再一處喝酒!”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同牧清寒等人走遠了。
張鐸和於氏兄弟皆是剛猛勇武,毫不畏死之流,有他們拼死阻擋,果然攔下了張巡檢等十餘騎!
直到次日凌晨三更時分,牧清寒、杜文、阿唐、彭玉同小毛五人才渾身是血的來到撫州府城門之外。
此時每個人都已筋疲力盡,體力和精神盡數耗幹,傷口也不過隨手撕了衣裳胡亂包紮,中間數次開裂,又數次裹上……眼下還能坐在馬背上,全憑一股血氣!
彭玉擠出最後一點力氣,忍痛上前叫門:“山東濟南府秀才牧清寒、杜文外出遊學,途徑饒州府安定縣城,因識破其縣令官匪勾結,戕害人命而被追殺至此,求速速開啟城門!”
他們已經是一天一夜水米未沾,又一路狂奔至此,中間更大量失血,早已是蓬頭垢面,嘴唇開裂,喊出來的聲音也如破銅爛鐵相互撞擊般嘶啞刺耳。
城牆上立刻就有了動靜,幾個人從馬面上探出頭來,在不斷跳動的火把光輝中但見下面幾人竟都渾身是血,身上還有許多晃悠悠的箭矢,不斷帶下更多鮮血,十分可怖。
他們皆都十分狼狽,當中兩個果然身穿文生服,另一位僕從模樣的高舉文書,滿面焦急,正一邊喊話,一邊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