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叩拜大禮,齊聲高呼萬歲,殿內方歇,殿外隨即跟上,待這一儀式結束,沈盈川抬了抬手,清朗而字字鏗然的聲音傳遍大殿,這是她正式以皇帝身份坐在這裡如此宣佈。
“眾卿——平身。”
看著階下振衣而起的群臣,沈盈川面上帶著得體的微笑。
禮官開始捧著黃綢宣讀詔書了,新帝繼位,要改元,要封女兒們為公主,封已經去世的沈燏為帝君,封許多許多……沈盈川的視線越過群臣頭頂,看向殿外純淨的藍天與燦爛的陽光。
這就是她的國,她的江山了,從此坐擁天下,俯視萬民,把這萬里社稷的重負擔於一肩,服從那歷史不以成敗論英雄,但以成敗論君王的鐵律。那麼——你呢?蘭姐姐,你來自哪裡?現在,又想到哪裡去?
朕,若給你那份封賜,你可願接受?
吞沒蕭澤的那條河從景山裡出來後,是匯入淥水的。京城自古繁華,那條河乃至淥水卻從沒如此熱鬧過,不止蕭門弟子,連官兵都來了,拉網一樣地在水中及兩岸搜尋,只為了找到一名叫做蕭澤的男子。
可是,楚懷佩的屍體找到了,束髮的玉帶找到了,卻始終找不到蕭澤。真正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蘭塵在城外,從蕭澤墜崖那天起,她就沒回過京城,一直在城外蕭門的莊園裡住著。她沒有參與找人,只是每天呆在院子裡,把個屋子整理得乾乾淨淨,彷彿蕭澤下一刻就會推門進來。
蕭澈那日足足被綁了一個時辰,徹徹底底冷靜了,蘭塵才讓人給他鬆了繩索,找人的事自此全部交由他負責。蕭潛則接手了蕭門事務,從去年起蕭澤就有意把蕭門交給這四弟,因此處處帶著他,如今倒也算順利。
一切都順利,惟獨,不知蕭澤下落。
又一日的黃昏無聲降臨,蘭塵獨坐在廊下,靜靜地看著天空。蘭蕭提著食盒走進來,看見蘭塵那麼坐著,年幼卻早熟的他一陣心疼。
蕭澤的失蹤引來無數人慌亂,然而蘭塵卻一直都很平靜,她指揮人沿著河道去尋找,她命人清點囂閣的生死情況,一一核對,她把黑曜拔出來,用布巾仔仔細細地擦乾淨,連劍鞘上沾染的灰塵也輕輕地一點點抹去,抱回這院子裡,放在蕭澤慣常掛劍的床頭。每天的膳食,蘭塵都好好地吃,晚上到時辰了就好好地睡,沒一點異常。
但,蘭蕭到底是蘭塵一手養大的,他能感覺得到,蘭塵這樣其實是異常。
人該哭的時候最好哭,該笑的時候也最好笑,把情緒壓制起來可能會造成的一個後果就是當情緒再也壓不住之時,它們會全部反噬到人自身上去。這是蘭塵告訴他的,然而蘭塵沒說若是她這個一向清醒的人也如此了,該怎麼辦?蘭蕭到底才十歲大的男孩子,再怎麼早熟敏感,他也只能擔心地伴在蘭塵身邊,什麼都做不了。
“娘,用膳吧。”
蘭塵回過神,牽動嘴角微微一笑。
“哦,好。”
接過食盒,蘭塵正準備進屋,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穩健的腳步聲,她倏地轉過身,急切地看向被推開的院門。
“有訊息了嗎?”
這與她之前一直表現出來的平靜相差太大的飽含著焦急與期待的聲音讓正要踏進來的沈珈愣了愣,然後搖搖頭,道。
“不是,我是奉聖上旨意,來召你們入宮的。”
“……入宮?”
蘭塵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呆了呆,她問。
“有什麼事嗎?”
“今日是聖上登基大典,也許久不見了,所以想請你跟蘭蕭入宮一聚。放心,不是出席宮中大宴,就是聖上想見見你們罷了。”
“……哦,好。”
蘭塵重又恢復了平靜,沒有多說什麼。
母子二人進屋去換了衣裳,蘭蕭一會兒就出來了,蘭塵卻拐進了那間留給蕭澤的臥室。
這裡沒有屬於蕭澤的痕跡,單那柄劍掛在床頭,說不上是給人增加信心,還是徒增感傷。蘭塵走攏了去,手指輕輕撫過劍鞘上簡古的花紋。
“小蕭要走了,應該不會再回我身邊了吧,真捨不得啊!呵,如果不是在身邊朝夕相處十年,我一定不會這樣難過的,對嗎?原來我還不是那麼涼薄啊,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在我身邊十年,我也會捨不得呢,何況、何況——你,還不回來嗎?”
呢喃般的聲音在空寂的屋子裡塵埃一般飄落,沒有人聽見,也不期待回答。轉過身,蘭塵出了臥室,拉著蘭蕭跟上沈珈出門而去。
莊園外停著一輛普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