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竹和母親說起此事時,小張氏關注的點並不在此,此時她不免稍微介紹一下蕭禹,“……跟著從兄來這裡上任的,聽三哥說,昨日已經搬到書院裡去住了。”
小張氏也知道,二女兒性情剛直,重視禮教,許多體己話母女倆都不好說,只好賴著三女兒來當傳聲筒,所以對次女的婚事她說得就多些。“蕭家似乎也寫了一封信來提親,昨日你爹回來得晚,也沒問清楚——這蕭禹,多大?”
“十五六歲……”宋竹越說越不妙:十五六歲,和宋苡年紀相差也不大,蕭家的家世沒什麼好挑剔的了,本人也入了書院讀書,算是宋學門人,長得還可以……哎呀,這樣計較下來,難道蕭師兄把他帶來宜陽,是給爹相女婿的?
其實想想,蕭禹的確也不能說不是良配,只是宋竹對他不知為何,先就有幾分不喜,想到他可能登堂入室,成為自己的姐夫,更是深覺不妥。在她心裡,二姐怎麼也得配個如她大哥二哥、大姐夫一般的俊才,蕭禹的段數卻是低得多了。連她都看不上呢,更別說二姐了。
“回頭問問你爹。”小張氏說了一句,又來關心她的繡花,“怎麼這半日了,連針都沒穿?”
這意味著今天的八卦時間到此結束,以母親的修養,大約也只能說上這麼一刻鐘的閒事了,宋竹忙忙地埋首繡了幾針花,又想起來一事,“對了,娘……我和趙姐姐說的那些話……沒出錯吧?”
聽到她忐忑的語氣,小張氏幾乎笑出聲來,她壓抑著撫摸女兒臉頰的衝動——誰知道這丫頭得了點甜頭又會鬧出什麼事來,“沒事兒……她都和你說了那些話,你還擔心她把你捅出去?”
其實宋竹心裡多少也覺得,趙元貞的那些話有點投名狀的意思,多多少少是要安她的心,和她套近乎。這一層她明白,是為了幫著姐妹問問將來妯娌的嫁妝,她只卻沒想通,趙元貞和顏欽若交好,又幫著她參詳婚事,這背後到底又掩藏了什麼目的。
又埋頭繡了一會花,越想著蕭禹可能成為姐夫的事越不得勁,宋竹明知自己可能會被訓斥,仍然忍不住說道,“娘……那個蕭禹輕浮浪蕩,我看就是顏姐姐,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也未必願意嫁給他,咱們可不能讓二姐被他糟蹋了去。”
“哦?”小張氏有絲詫異,“你是說他誤入女學的事?可說到底那也不能怪他,還是當日值守的門子不好——”
“不是、不是。”宋竹打斷了母親的話,猛一咬牙期期艾艾地道,“他第一次拜見爹爹那天,就……就作弄我!”
說著,便把自己想要射箭,苦纏父親眼看就要得到許可,偏巧被蕭家兄弟過來打岔,蕭禹還留下來一起嬉戲,使得她不便繼續撒嬌的事說了。
“我心裡不快,便暗暗瞪了他幾眼,不巧被他看到,他就和三哥說,讓我也射一箭,本以為他是好意。結果……結果他也不知怎麼弄的,好像把弓弦上得比平時還緊,我掌握不好力道,就脫靶了——往日裡都能中靶的!”宋竹几乎從不對母親撒謊,要麼不說,要麼就原原本本全說出來。“您瞧,一個小姑娘瞪他一眼,他也要作弄回來,這人的性子如何算是穩重呢?”
小張氏聽得都說不出話來——她素來是不許女兒習武的,宋苓和宋苡都十分聽話,唯有宋竹,居然暗中還把弓箭練到了能中靶的地步。
她望著女兒,笑笑地道,“你原來也知道為人穩重是好的呀——”
宋竹聽母親語氣,嚇得暗自吐了吐舌頭,她不敢再說什麼,忙低頭做起了針線,裝出一副認真的樣子來,不去接母親的話茬了……
小張氏好氣又好笑地望著三女兒,見她一節修長的脖子彎成鵝頸一般,都快把頭埋進胸口裡去了,卻也不禁泛起了些許柔情與溺愛——罷了,就縱她一次吧,這孩子日日書院裡用功,原也辛苦……
埋頭也打了幾節絡子,不禁又回想起三女兒剛才說話的神色表情……小張氏又瞅了女兒一眼,心中已有了些想法正在醞釀——這會兒,她倒不希望蕭家來信提親,是為蕭禹提宋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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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禹要獨自搬進書院居住的訊息,令胡三叔大為惶恐,他不敢阻攔宋先生的決定,可卻也婉轉地表達了對蕭禹的擔憂:沒個人服侍起居,只怕禹哥是連衣服都未必會穿,牙都未必會刷,說難聽點,連上完茅廁後怎麼擦屁股,胡三叔都對蕭禹的能力表示懷疑……
其實,蕭禹心裡多少也有些發怵:胡三叔說得有沒有道理,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事實上他也就是在十一歲上才學會在如廁後收拾自己的,從前都是由下人代勞。就因為他堅持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