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不置可否地挑眉,“怎麼,你好像對他很上心?”
說起來,當夜除了捉拿刺客,似乎忽略了某些事情。比如深更半夜,為何有宮婢獨自一人待在繡堂?刺客誤打誤撞,為何偏巧挾持了她?大理寺少卿會很想知道原因,可惜諸寺、諸監與宮闈向來分領而治,宮正司不出面,大理寺也拿宮闈局沒辦法。
“三日後,理正和理監會來提人。目前還在尚服局私牢裡頭關著,酷刑之下,也不知是死是活。”楊廣略帶深意地調轉目光,“如果是探監,可要謹慎些。否則引火燒身,就得不償失了。”
韶光抿唇,“想必那探監的人,會很感激殿下的提點。”
楊廣冷然一笑,望了她片刻,然後輕聲道:“你上次調製的香很好,太后極為喜歡。”
是喜歡,而不是滿意。
兩個詞,相去甚遠。
如果太后繼續“喜歡”著,麟華宮便要持續獻香。假借旁人代勞一次,豈能次次親為?韶光挽著手,剛想講出香料的調法,耳畔驀然想起一道幽穆嗓音:
“上次本想與你說,有法子脫離內局,你倒是棋快一步,博得品階。可區區六品典寶,亦是極其卑微,倘若有法子,你可想進殿來伺候?”
韶光有些怔住,一時猜不出此間深意,不由遲疑道:“奴婢資質鄙陋,承蒙殿下錯愛。”
楊廣覷起眼,趨近了幾步,“明說謝恩,其實卻是在婉拒。你可知道那日出了行刺之事,整個宮掖震動。倘若有人徹查,一干人等都脫不了干係。就算你是女官,恐怕也無力自保。”
韶光眼睫一顫,指尖下意識地勾起。
召她進殿,只是要保她?
“可奴婢沒辦法為殿下分憂解難,即便這樣,殿下也要將奴婢納入羽翼?”韶光別過眼,表明並非她不識好歹,而是宮掖規則,能耐和分量相輔相成。憑她現今的本事,恐怕罩不住那麼大的品階。
楊廣聞言,眸間劃過一抹玩味,“你果真沒辦法?”
韶光垂首,纖長睫毛在臉頰遮蔽了一抹陰影,“奴婢何來膽量欺瞞殿下。”
“可本王怎麼覺得,要找到那件東西,非你不可呢!”楊廣俯身靠近,近在咫尺的距離,呼吸是熱的,純陽剛的氣息籠罩在周身,含著咄咄逼人。韶光的手藏在袖中,暗自攥緊,“殿下莫不是聽了宮裡什麼人的穿鑿附會。所謂虛言亂耳,奴婢何德何能。”
第五章 宮牆柳(13)
說罷,不動聲色地退後半步。
烏絲滑落了一縷,柔柔地垂在臉頰,顯得膚色瑩白勝雪。楊廣不以為杵,反而伸出手,替她將烏髮理到耳畔,冰涼的指尖,彷彿還泛著冰魄氣息,“本王素有耐心,只是述職時日有限。而且你是知道的,空手而返可不合本王的秉性。”
申時,回到了繡堂。
韶光看見門廊內的匾額,素錦繡帛,綺麗多彩,這才想起走錯了地方。剛轉身,阿彩自身後上來,拉住她道:“姑娘來得正好,鍾司衣找你呢!”
自比試結束,始終未和鍾漪蘭見上面。
明明是個沉不住氣的人,偏能等上兩天,韶光穿過杏花蔭,看到院中落英繽紛的花樹,不由得生出幾分感嘆。
花氣繚繞中,鍾漪蘭獨自站在夜合歡的花影兒裡,背後是鎏金長藤椅和灑金琉璃小案,微側著身子,面含笑光。
這笑,頗有些耐人尋味。
韶光輕步上前,施施然斂身:“鍾司衣安好。”
“你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啊!螻蟻尚且知恩圖報,你靠得大樹好乘涼,卻忘了那栽樹的人。可真是讓我寒心。”鍾漪蘭扶著花枝,嫋嫋婷婷地從樹下走出來,“對了,如今應該改口叫你典寶了!”
自司衣房到司寶房,三等宮婢調升至六品女官,扶搖直上,只用了一眨眼的時間。鍾漪蘭甚至有些恍惚,這出大戲唱下來,究竟是她贏了,還是餘西子贏了?如果是她贏了,那餘西子怎麼還留在宮闈局;如果是餘西子贏了,怎麼會連掌事的位置都丟了算來算去,得益最多的,似乎只有一個人而已。
鍾漪蘭眼底劃過一抹陰毒。
韶光垂著眼簾,以至沒注意到她的表情,“奴婢不知怎麼得罪了鍾司衣,還請您寬容。”
寬容?
鍾漪蘭的眸色一冷,下一刻,陡然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最見不得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擺這種姿態,給誰看?當我是三歲孩童來哄嗎!”
鍾漪蘭手腕下了狠力,彷彿要將滿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