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往道士們手持的袋子裡放入金銀銅錢。
趙瑛擠在最前面,也往袋子裡扔錢,目光仍在掃視,終於,他看到了目標。
老道周玄亨是靈濟宮弟子,屬於“後擁”者,手裡也拿袋子收錢,碰到熟悉的信徒,或是點頭,或是微笑。
隔著十幾步,周玄亨也看到了百戶趙瑛,收起臉上的笑容,慢慢走近。
趙瑛要捨出手中最後十幾枚銅錢,周玄享卻合上袋口,大聲道:“你想明白了嗎?”
“想明白了。”趙瑛低聲下氣。
“究竟是誰的錯?”
“我的錯。”
周玄亨滿意了,重新張開袋口,看到趙瑛手中的十幾枚銅錢,又皺起眉頭,“這麼少?好吧,心誠就行。”
“手中不得餘錢。”趙瑛將銅錢放入口袋,又往懷裡摸索。
道士們按序前進,周玄享上前一步,讓開身後的道士,靠近趙瑛,專門等他一會,“這就對了嘛,不在乎錢多錢少,而是這份誠心,孝敬神靈,絕不可藏私……”
周圍的信徒紛紛點頭稱是,趙瑛也點頭,右手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左手順勢抓住老道的手腕。
周玄亨初時全沒在意,目光轉向另一位熟人,正要開口打招呼,忽然覺得不對,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趙瑛手裡握著的竟然是一柄匕首。
“你肯定比我心誠。”趙瑛說。
“你、你……放手!”周玄亨喝道,沒感到恐懼,只覺得憤怒,還有不可理喻。
趙瑛卻將周玄亨抓得更緊,“如果真有神仙,理應保護你,我這一刺,你不會死。如果沒有神仙”趙瑛抬高了聲音,目光中突然露出十分暴怒,“你就是騙子,就是害死我兒子的罪魁禍首!”
“你瘋啦!”周玄亨終於感受到驚恐,努力撤手,卻忘了鬆開手中的袋子,金銀銅在裡面嘩啦直響。
先是周圍的信徒,隨後是正在行進中的道士,接二連三注意到了這邊的異常,大都以為是一場小糾紛,幾名道士出言呵斥,幾名信徒好言相勸,只有周玄亨本人雙腿開始發軟,他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東西,那就是眼前的百戶真的瘋了。
趙瑛覺得自己很冷靜,想當年,他也是街面上的無賴少年,大架小架打過無數,深知一個道理,以少敵多靠的就是氣勢,如果一開始鎮不住場面,再狠的混混、再大的豪傑也免不了要被群毆。
“不怕死的上來!”趙瑛扭動周玄亨的胳膊,強迫對方轉身彎腰,高舉匕首,狠狠刺下。
老道慘叫一聲,趙瑛又舉起匕首,昂首睥睨,擺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他很多年沒打過架了,如今又拾起街上的一套,依然好用。
斥責的、勸架的、看熱鬧的,無不閉嘴後撤,反倒是稍遠些的人群還在吵吵嚷嚷。
虛張聲勢堅持不了多久,趙瑛大聲道:“諸位聽真,我乃燕山前衛世襲百戶,姓趙名瑛,家住觀音寺衚衕,今日之事都是我一人所為,與他人全無關係。”
趙瑛低頭看一眼周玄亨,老道彎著腰,一隻手在趙瑛掌握中,另一隻手使勁兒去按肩上的傷口。
“自去年冬天以來,南城內外至少有七個孩子吃了陌生人的東西,以致昏迷不醒,都曾受人指點請周玄亨做法,事後五個孩子活了,兩個死了,我兒子是死的那一個,顯然是周玄亨與歹人勾結,一個下毒,一個解毒。”趙瑛要將話說個明白。
“不對!不對!”周玄亨終於回過神來,高聲否認。
“這麼說你是真神仙了?”
“我只是請神,能不能請來,要看你自己是否心誠。”周玄亨還是嘴硬。
“嘿。”趙瑛望見幾名道士手持長棍從遠處跑來。
“讓神仙來救你吧。”趙瑛吐出此行的最後一句話,手中匕首再刺下去。
大明景泰七年十月初九傍晚,燕山前衛世襲百戶趙瑛於靈濟宮偏殿外手刃道士周玄亨,事後轟動全城,當時卻是極簡單的一件事,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上,都沒有值得一說的異象,風有些冷,血有些駭人,僅此而已。
趙瑛丟掉匕首,大步向外行走,他沒有逃亡的想法,只是不願再站在這裡。
沒人上前阻擋,手持棍棒的幾名道士也沒有追上來。
趙瑛本想就近前往刑部投案,半路上被一群兵丁包圍,他沒有反抗,束手就擒,走出一段路之後,發現自己是被送往錦衣衛,直到這時他才想,自己惹出的這場禍事大概不小。
審訊斷斷續續進行了將近一個月,趙瑛將所有刑具都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