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站在院子裡,看著沈老七關門上閂,隨後回廂房休息,身形搖晃,腳步卻顯輕快。沈老七看在眼裡,稍鬆口氣,覺得主人應該是想開了。
趙瑛收拾妥當,去見妻子許氏。
少年夫妻,中年喪子,兩人都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卻又都無話可說。
許氏手持念珠,身穿素衣,正小聲地誦經,自從靈濟宮道士沒能找回兒子的魂魄,她改信菩薩,每日裡除了吃飯、睡覺,一多半時間用來唸經拜佛,房間裡充斥著濃郁的燃香氣味。
看到丈夫進來,許氏停止唸經,抬眼望來,目光中有探望,也有責備。
趙瑛站立片刻,說:“收拾一下,回孃家住幾天,我要出門。”
許氏的眼淚一下子流出來,“夫君,這又何苦呢?”
自己的心事還是瞞不過妻子,趙瑛心裡生出一剎那的悔意,馬上變得堅定,“文哥兒聰明乖巧,我不相信他上輩子做過錯事,就算做過,也不該用這輩子的性命來還。我也不相信咱們夫妻當初求神時心有不誠,所以只能有一個解釋。”
“終是命中註定。”
趙瑛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對,一切命中註定,我倒要看看……”趙瑛不願多說,“回孃家吧。”
趙瑛離去,許氏獨自哭了一會,叫來丫環,一塊翻箱倒櫃,將家中的金銀細軟都找出來,堆在桌上,然後讓丫環去請沈老七。
沈老七剛剛看到男主人神情古怪地走出家門,進屋又看到滿桌子的金銀首飾,不由他不意外。
“七叔,我列個單子,你幫我把這些東西施捨出去。”
“這可是……這可是……”
“對,這是全部家底。都捨出去,周圍的寺廟、幾戶窮人家,都有份,你和迎兒也有,今天就要舍完。”許氏頓了一下,“這是給你們家老爺祈福,希望菩薩能原諒他的所作所為。”
與許多世襲軍戶一樣,百戶趙瑛並不帶兵,平時也不入營訓練,更沒上過戰場,每年向上司交納例銀,換得一身輕鬆,從此按時來衛所點卯,白領國家俸祿,年輕時也曾心存不安,想要殺敵報國,自從父親過世之後,想法也就淡了。
點卯之後,趙瑛去找衛所裡相熟的軍官,追討幾筆欠債,還了一些銀子,順便打幾句哈哈。
離開衛所,趙瑛走街串巷,兜了一個大圈子,拜訪不少人家,同樣是討債、還錢,有些順利,有些不順,他並不催促,只是一一記錄在冊,各自按下指印,以備日後有據可查。
他最後拜訪的人是結義兄弟孫龍。
孫龍昨晚巡夜,此時正在家中睡覺,聽說趙瑛到訪,立刻爬起來,胡亂洗把臉,親自將客人迎入房內,興奮地低聲道:“有眉目了,城外纓子衚衕的人家報官,說有陌生人在街上給小孩子喂零食,被大人發現之後撒腿跑。小孩子只吃了一口,回家之後昏了多半日。”
趙瑛嗯了一聲,“有勞二弟記掛此事,日後若能抓到此人,一定要狠狠收拾。”
“那是當然。”見義兄不是特別興奮,孫龍稍感困惑,“大哥此來是有事吧?我給你找了牙婆,她那裡有好女子,不到二十歲……”
趙瑛笑著搖搖頭,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包,送到孫龍面前,“這點東西你替我收著。”
孫龍開啟布包,看到裡面是幾塊金子,越發意外,“這是……”
“總之先替我收著,以後若是看到趙家落魄,再還不遲。”
“這是什麼話?大哥年富力強,何來‘落魄’?就算真有那一天,難道我會不管不顧?”
“收下,權當讓我安心。”
孫龍猶豫半晌,勉強道:“好吧,大哥若是回心轉意,想要買個屋裡人,用這些錢正好。”
趙瑛告辭,孫龍送到大門口,心中疑惑不已,可是太困,收好金子,回房又睡,打算明天再去找義兄好好談一談。
離開孫宅已近午時,趙瑛在街口僱一輛騾車,走崇文門裡街,然後沿城牆西行,拐到宣武門裡街,一路向北,進宣成伯後牆街,騾夫停車,“老爺,靈濟宮到了。”
靈濟宮是座大觀,供奉二徐真人,在京中信徒頗多,趙瑛給了車錢,不走正門,直奔西邊小門。
他來得有些晚了,西便殿裡的法事將近結束,一眾信徒在殿外林立觀賞,時不時下跪磕頭。
趙瑛混在人群后面,跟著跪拜,目光卻在掃來掃去。
參與做法的道士頗多,將近天黑時,法事完畢,道士們前呼後擁,護送真人離開,信徒們分列兩邊,爭先恐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