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掌櫃已經後悔了,只想儘快送走“桂揚老弟”,什麼都肯答應。
壇裡的酒已經不多,胡桂揚右臂夾著罈子,左手入壇撈著喝,淋淋漓漓,胸前溼了一大片,更像是失態的酒鬼。
胡桂揚真有幾分醉了,走在街上,只覺得天地既廣大又逼仄,眼前似有無數條道路,可是繞來繞去,最終都通往同一個地方,而那個地方偏偏令人生厭。
巷子裡不少人還在往趙家瞧望,看見胡桂揚東倒西歪地走來,紛紛避讓。
迎面一位老者走來,老者鬚髮半白,腰背微駝,脖子向上梗著,嘴裡缺牙,雙唇陷沒,兩條腿卻極為有力,邁得一絲不苟。
“臭小子,你好……”
老者話剛說半句,胡桂揚撈出一手酒,送到老者嘴邊,笑道:“二叔,咱們爺倆喝一口。”
老者抬手撥開手掌,怒道:“小王八蛋,還嫌不夠丟人嗎?跟我走。”
老者名叫孫龍,是趙瑛最好的朋友,年輕時結為兄弟,年老之後交情不減,經常幫忙管教眾義子。
手裡的酒灑了一地,胡桂揚突然哭了,這一整天他都在笑,無論是剛聽說義父過世,還是看到兄弟們爭權奪勢,他都報以微笑,似乎對什麼都不在乎,現在卻毫無預兆地大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全然沒有成年人的穩重。
“二叔,今後誰拿鞭子抽我們啊?”
孫龍鼻子一酸,差點也跟著哭出來,鬍子亂顫,罵道:“他孃的小王八羔子,大街上亂哭什麼?用不著老趙,我拿大耳刮子抽你。”
胡桂揚又哭一會,終於停下,臉上髒兮兮的,跟五六歲的孩子一樣,又露出一絲不合時宜的微笑,“其實我也沒那麼想念挨鞭子,就是……就是……酒喝多了吧。”
孫龍奪過酒罈,想扔在街上,晃了晃,發現裡面還有點剩餘,於是雙手抱著,“走,跟我回家。”
“我不回,沒有義父,趙宅不是家。”
“去我家,行了吧?”孫龍恨恨地說,帶頭走在前面,他家就在巷子口,離此不遠。
胡桂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