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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望不到那隻受漲奶之苦焦灼不安的母狼。
她只顧低著頭喂自己的小龍,把鼓脹的雙乳輪著塞進娃兒的嘴裡,以傾瀉發脹的沉重,換得滿胸的輕鬆,然後好再去割那片剩下的黃豆。娃兒當然丟在地頭由他自個兒玩。抓蟲抓草吃土,啃啃把他裝在裡邊的柳筐邊兒。反正小龍經摺騰,掉茅坑啃過屎都沒事。農家娃兒不需嬌貴,吃啥都長肉。
媽媽喂夠了小龍,拿起鐮刀又去割黃豆了,嘴裡咂咂地誇著兒子:“俺的小龍真乖,坐在筐裡別動啊,媽給你抓個蟈蟈回來。”吃飽了奶,小龍打著奶嗝兒又去啃柳筐邊兒了,他正在出牙。磨牙的樂趣比顧及媽媽的去向更誘人,反正她一會兒會回來,不會丟下他的。媽媽呢,一步一個回頭割起豆子,嘴裡不停地時不時地招呼著:“小龍老實點啊,媽媽在這兒,媽媽這就來了。”割著割著走遠了,幾乎看不見人影了。
小龍當然依舊沉浸在磨牙的樂趣中。
當那母狼出現在柳筐邊兒,輕輕舔小龍小手時,他嗬嗬樂了。家裡也曾有過這樣大的黑灰狗,常舔他的手,更主要是舔他的屁股,在拉完屎之後。農家沒有那麼多衛生紙給孩子擦屁股,喊狗子們過來舔舔就乾淨了。可這會兒自己沒拉屎,這大狗還來幹啥呢?不過小龍沒在意這些,有狗陪他玩可比啃筐邊兒有趣多了。他伸出小手摩挲大狗的脖子和嘴鼻,那大狗也伸出紅紅的長舌舔他的臉,舔他吐出的奶汁,舔他露肉的雙腳,還有開襠褲後露出的光屁股。舔得他好癢癢,他又咯咯咯樂起來,樂得很開心。
“小龍!你樂啥呢?”
“咯咯咯……咯咯咯……”
“小龍!”
媽媽聽到兒子脆生生的樂,也笑著支起腰來,搭手遙望一眼娃兒到底樂啥呢。於是她就發現了那隻逗娃兒樂的“大狗”。
誰家的狗竄到野地來了?媽媽起初沒想到那是一條狼,心不在焉地看了那麼一眼,說了那麼一句,而後又去低頭割黃豆了。想著割到地頭兒,再回頭割到娃兒跟前時好好認認那條狗,究竟是村裡誰家的狗呢?可又突覺不對勁兒,抬頭回身看了一眼。這時她看見,那條“大狗”嘴巴上叼著柳筐,正往旁邊的樹叢裡走。娃兒依舊咯咯樂著。
“放下我的娃兒!大狗!放下我的娃兒!”
媽媽丟下手裡抓著的一把黃豆棵子,心慌慌地揮舞著鐮刀,向那條“大狗”喊著追過去。
“大狗”聽到她喊叫,由悄悄潛行變成小跑。可是柳筐絆著前腿,它也跑不快,跑不起來。
“該死的狗!快放下娃兒!放下我的娃兒!”
媽媽有些急了,大聲呼喝。可那條“大狗”依舊小跑,快進樹林子了。媽媽跑得更急了,上氣不接下氣,從橫裡截住“大狗”的路,終於在那片小樹林前,擋住了那條盜娃兒的“大狗”。那“大狗”仍叼著柳筐不放,衝她呼兒呼兒地低狺吠哮了兩聲,眼神在變。媽媽不認得這“大狗”,村裡沒有這樣的“大狗”,體魄大得如狼般雄猛,毛色黑灰得也如狼……
“狼!”我媽終於叫出口。
同時臉也刷地蒼白如紙,不由得握緊了手裡的鐮刀。
“大狗”身上激顫了一下,隨之那眼神就變了,變得綠綠的,野性又血性的綠光。
“放下我的娃兒!”
媽媽舉起鐮刀,猛然喝了一聲。
那母狼的綠眼盯著我媽,對峙片刻,沒有放下娃兒的意思。兇狠的目光,是心神和膽識的較量,若逼退對方對它更有利,此時此刻它還沒有茹毛飲血的心態,它現在只想哺乳。哪怕一次,哪怕是人孩兒!
“那是我的娃兒!快放下來!”
媽媽救娃兒救自己骨肉於狼口的急切心情和憤怒,終於戰勝了最初的膽怯,大喝著揮起鐮刀向母狼逼近了一步。
母狼這回放下柳筐和小龍了。但它沒有轉身逃走,它不想放棄。它在暗中追蹤盯視了這哺乳期的母子,已有幾天了,不能輕易放棄。村民殺了它的公狼,殺了它的兩個狼崽,另一隻狼崽在誘殺公狼後也不知去向。它一直在伺機報復。可是哺乳的母子和自個兒脹疼的三隻奶子,使它改變了最初的血腥復仇的本意。它要找回一個自己能哺乳的崽娃。
母狼迅疾無比地撲過去,撞倒了我媽。
我媽的鐮刀也砍在母狼的後背上,只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