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因著家裡人都是讀書人,父親雖然有時候很不靠譜,但好歹是個舉人,但凡他不懂的地方,父親都能為他解答。再不濟還有兩個哥哥幫著他想答案。
張燦卻是在這方面吃了虧。沒法子,他們家數代前是從商的,因此才會積累下大筆的財產。後來到了他曾祖時,因不願意再被旁人輕賤,這才棄了從商一事,安心做個守著原先家產的富戶,即使如此,張家也是從這位曾祖開始,一直到了第四代張燦,這才開始能參加科舉。
再加上張家數代單傳,也沒甚好親戚兄弟來幫扶,因此張燦對著林安佈置下的功課,那才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不過,就算是再苦,張燦也沒說一過一句放棄。
他原先是有些天真,總覺得這世間父母,無不疼愛子女。而子女喜歡的人,父母也會跟著喜歡,跟著在乎。可是事實顯然不是這樣的。他的母親雖然不怎麼為難過婉兒,可是在婉兒僅僅一年沒有身孕,兄長有可能幾年不回華陽縣的時候,以婆母的身份,還是給婉兒送了那等生子藥。
他原以為自己家裡,曾祖、祖父、父親和他,都是互相在乎,晚輩敬仰長輩,長輩愛護晚輩。可是臨了臨了,他才發現不是這樣。祖父早就恨極了曾祖從前的不作為,恨極了張家一代代傳下來的“生子秘籍”,害得髮妻早逝。而父親也不是那麼的認同祖父。在父親看來,只要張家能延續後代,犧牲個把女子的壽元,那又有甚麼?張家男人對此也不是沒有回報的。譬如他,回報張太太的,就是儘量少的招惹女人,除了張太太年老後送他的兩個通房,他在家中,可從不曾再碰過其他丫鬟。
可是張燦的祖父不曾這樣想,張燦亦不是這樣想的。
張家造下的孽已然夠多了,他不願意,也不想再讓無辜女子因此折損壽元。至於他,他會好好按照那位白遠大夫的方子調養身子,但是調養好身子後,是否會讓婉兒生子,這些全看天意。
若天意讓他們在十年內有子,那麼日子就這麼過下去;若是天意不肯……那張燦定然要從外面偷偷抱來一個孩子,權當做自己和婉兒的孩子,張家的骨肉血脈,以此延續後代。
如此的話,張家因用了數代的虎狼之藥的影響,想來也會就此停止。
張燦在心中將這些主意轉了轉,便又埋頭寫林安給他追加的功課,等寫好了功課,沐浴一番,獨自躺在床上,腦袋裡想一回林婉,緊接著就要思考善堂和嬰兒村的事情……他總要把這些事情都辦得妥妥當當,安哥兒才會覺得他真的長大了,願意把婉兒再還給他了。
張燦心中如何作想,林安自然不知道。不過,張燦這段時日的努力,他倒是全部看在眼裡。
眼看就到了八月份,桂花飄香,秋收都要結束了,再過幾個月,林婉和張燦一年的孝期也要結束,林安也不得不去認真和林婉談上一談,看林婉到底是怎麼想的,到底要不要回張家。
獵戶只覺林安麻煩,當下把人攔住,抱著坐在寬大的椅子上不肯動。
“長兄為父,原本就該你說甚麼就是甚麼。況且你妹妹本就聽話,安哥兒何必再去多此一問?”
這是獵戶的真實想法。他的確不覺得林安去問林婉,是個什麼好主意。林婉性子柔,萬一說要回張家,那可怎麼辦?雖說張家現下被整治的也不是不能過日子。但只要一想到張家從前幾代人的作為,還不留情的犧牲幾代無辜女子壽元的事情,獵戶便覺得這張家回不得。
林安雖然心裡也有這個想法,但他還是道:“我總得問問婉兒。這件事,畢竟事關她的婚事,而張燦現在……”林安嘆氣道,“張燦現在,比之從前,可是值得依靠多了。”
況且,不論張燦是否成長了,林安總要問一問林婉,是否能把張燦放下,開始一段新的婚事。他從前看不出林婉的態度時,只覺這個妹妹很是理智,雖肯用情,卻不會用太多情。可是現在看來……他純粹是看走了眼,林婉可是比很多人都痴心的很,和同樣痴心的張燦倒正正好是一對兒。
“若是她聽了我的話,嫁給別人,按部就班的生子,變老,做家裡的老祖宗,可是情愛沒了,心也死了,那,又該如何?”
林安伸出手,描摹著獵戶深邃的五官,道,“有些人的一生裡,沒有這等情愛,一樣能活得風光恣意,快活似神仙;有些人則是有情飲水飽,沒有情愛,雖會悵然,但也能找個伴,照樣過日子;還有些人,是為著情愛而生,一旦沒了情愛,就如同那畫上的花兒,無論再令人感慨,仿若真花,到底失了鮮活,從此過日子,就變成了熬日子。一日熬過一日,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