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說他作樞密使就是“不守祖宗之成規,而自比五代衰敗之政”,狄青遂罷去,幾個月後即病死。
站在後代人的立場上,對於宋朝人如此嫉恨武官,大多會覺得很不可思議,而且由於北宋就是亡於國防力量的孱弱,論者大多以為就是這些文官的福狹害死了北宋。但是站在當時人的立場上,這卻又是理所當然的事,當那些文官諫臣們上書奏劾狄青這樣的武將時,他們心中閃過的是殘唐五代時那種好似看不到盡頭的黑夜。
在五代的軍閥混戰中,普通老百姓被當作牛羊一樣對待,他們的存在只能是為武夫們提供糧食和軍器,甚至用自己的血肉來餵飽那些武夫們!凡是手中有點武力的人,全都是良知泯滅,就算原本有良知的人,別人也會用屠刀教會你遊戲規則。任何事情都只能用拳頭來解決,生命、道德、尊嚴,文明社會賴以延續的一切,全都只能在各位赳赳武夫的屠刀下瑟瑟發抖!從五代的黑暗中站起來的北宋,殘留著對那個黑暗時代最為真實和鮮活的記憶,因此。不但是文官們嫉恨武人,就連宋朝的普通老百姓也把武人的地位降到了最低點。對於這種情緒,經歷了“軍人是時代最可愛的人”這樣教育的現代中國人,實在是有很大隔膜的。
在這種情況下,樞密使遂漸漸成為文官把持的職位,又基於文尊武卑的慣例,導致樞密使比宰相低了半級,與諸執政同列。可想而知。這種情況長期下來,結果就是樞密使在許多人眼中成為了通向宰相大柄的一道階梯,雖然不是什麼終南捷徑,但能夠當上樞密使的話,大致也就離宰相不遠了。
剛剛離任的鄭居中,也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論起兵事戰略,這位鄭國舅是一竅不通的,他能夠擔任樞密使這個位子,也只是想作宰執不成,退而求其次的結果。事實上,即便是這樣的結果,也經歷了不少波折,其中高強為他諸般策劃,起了很大作用。
蔡京罷相之後,鄭居中本以為自己為倒蔡出了不少力,現在總該輪到自己作宰相了,卻不料新組建的宰執根本沒自己的份,失望之情路人皆知。而在蔡京看來,這個鄭樞密的存在,對於他要復相又是一件麻煩事。今時不同往日,當年他第一次罷相的時候,官家趙佶一意紹述父兄遺法,他蔡京在新黨中最具人望,因此才成為輔弼大臣。即便是因為星變而下臺,繼任的趙挺之卻是從他蔡京體系中走出來地,一旦背叛蔡京,身邊幾乎沒有人支援,因此只要想辦法扳倒趙挺之,蔡京復相就順理成章了。
但現在,不說朝野,只單單這宰執中,形勢對他蔡京就已經極為不利。梁士傑身居右相,就算蔡京能扳倒左相何執中,最有可能成為左相的也是梁士傑,而不是他蔡京;除此之外,中書侍郎張商英又擺出一副一反蔡京諸法的態勢,想要樹立起屬於他自己的政治聲望,而宰執之外更有鄭居中這樣的人物對宰相職位虎視眈眈,因此蔡京要想復相,實在任重而道遠,這也是他極力想要將高強重新納入他的指揮之下的緣由。
如今鄭居中離了樞密院,對於蔡京來說,不僅僅是少了一個爭奪相位的對手而已。鄭居中近年來倒向童貫高俅一派的跡象已經十分明顯,他這一下臺,這后妃宦官加寵臣派立刻少了一尊巨神,其權力陣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隙,如果蔡京能夠將這個空隙抓住,就很有可能再次設法與這一派聯合起來,從而為他的復相之路掃清障礙。
“現今西府之中,除了樞密副使侯蒙之外,另有童貫掛著同知樞密院事的頭銜。但宦者而入樞密院,本朝已屬非常,這樞密使的位子,諒來官家不會授予他了。”蔡京接到這個訊息,心頭也是一喜,但以他的城府和算計,自然不可能象蔡攸那樣得意。
說到這位侯蒙,其實也是和蔡京有仇怨的人,當初侯蒙進京受職,趙佶不知哪根神經搭錯,向他問“蔡大人什麼樣人?”侯蒙居然毫不客氣,一口答道:“使京能正心術,雖古之賢相弗加也。”蔡京聽了氣的差點犯病,這明明就是說他有才無德,不可大用了。
以蔡京的脾氣,當然是要設法報復的,不過侯蒙運氣甚好,這事出了沒多久就出現了星變,蔡京黯然下臺,而侯蒙不但安然無恙,還作了樞密副使。現今鄭居中罷去,表面上看起來,侯蒙擔任樞密使的機會最大,如果真出現這樣的狀況,那局勢對於蔡京反而是更加險惡了。
蔡京拿手指點著那份邸報,沉吟半晌,抬起頭來向兒子道:“攸兒,這樞密使的人選,對為父能否再登相位,大有關聯,總不得教侯蒙、童貫,或是那張商英的人得了去。”
蔡攸連連點頭,忽道:“爹爹,孩兒見作這樞密直學士,算起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