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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死和尚。”

佳彌抬頭朝閣樓望去。董小宛正倚在窗前靜靜地望著他。

她揹著對著燭光,像一片薄薄的剪影。佳彌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可以感覺她的明眸正閃爍著光芒,像雲層中的星星(雲層中的星星也許是最冷漠的)。她頭上的幾根髮絲被秋風吹起,流露出生機,否則,佳彌和尚會誤以為那只是一幅畫而已。佳彌和尚就這樣提著水桶、光著身子,站在冰涼的秋風中看得痴了,偶爾有落葉拂過他的胸脯,發出乾脆的碰撞聲隨風而去……

那天晚上,佳彌和董小宛同床共枕。他的古怪行徑連同房間中搖曳不定的昏暗的燭光一起成為董小宛最深刻的記憶。隨著時光的流逝,這個記憶更加鮮明,在她今後的一生中起著某種警戒的作用。

和所有狎客一樣,佳彌將小宛抱上床,他搓揉的部位和方式都不特別,總讓人想起某種《春宮圖》。那模樣,使她想起哺乳的嬰兒。她撫摸著他光光的腦袋,感覺像冬天的暖手爐一樣燙手。就在她自身血脈奮張,咬緊牙關,張開雙臂去摟緊佳彌和尚的身軀時,古怪的行徑突然發生了。所有突然發生的事件,都令人措手不及。此刻的董小宛也同樣措手不及。

當時,一輪初升的明月掛在敞開的雕窗中間,分外明朗。

伏在董小宛身上的佳彌瞧見她胸脯上的汗水反射的一片亮晶晶的月光,便抬頭朝窗外望去,剛好看見一隻蜘蛛順著絲線從窗欞上吊下來,正吊在月亮的中心。恰好沒有風,月亮就像被蜘蛛釣住似的靜止不動。一片明淨的禪機頓悟穿過了佳彌的思想,這是多年參禪的必然結果。他輕呼一聲:“啊。”便欠起身離開董小宛,跨下床來。他站在房間中間,盯著窗外的明月,雙掌合什朗聲念道:“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董小宛坐在床上,她覺得一個從慾念巔峰抽身而去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但佳彌卻做到了這一點。她似乎悟到了另一層極端精妙的不可言傳的禪機,一剎那間窺見了人在天地間的本質。

時光停滯了,不知過了多久,董小宛渾身滾燙的慾火也降到了最低點,心中漸漸一片寧靜。她看見佳彌和尚穿上衣袍走到案桌前,拿起毛筆,低頭沉吟。她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他卻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走到光著身子的董小宛面前,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他很安詳地提筆在小宛雪白的胸脯上寫了“春滿花枝”四個字,然後,扔了筆,頭也不回走了出去。董小宛靜靜地瞧著這一切,人卻一動不動。

佳彌和尚走到院門邊,忽然想起什麼,從衣袍中摸出一個布包裹,迴轉身,一下就從閣樓視窗扔進董小宛的房間。然後大步走出院門,消失在秋天的濃濃夜色之中。深巷傳來幾聲清脆的狗吠。月亮正將秦淮河照耀得分外寧靜,世界如在夢中。

惜惜很早就上樓來收拾房間。董小宛猶自酣睡未醒,胸脯上的字已被汗水弄得模糊不清。她看見地上有個小包裹,便拾起來,知道不是小宛的東西,肯定是昨夜那個和尚留下的。

她心裡好奇,猶豫再三,還是將它開啟了。首先是一層油膩的粗布,第二層是閃著金屬光澤的絲綢緞子,第三層是一些碎棉花,第四層是一張繡花手帕,邊角上繡著“卞玉京”三個字。繡花手帕裡邊是一顆彩色玻璃珠。惜惜從沒見過這三種東西。她覺得很漂亮,便輕輕地拈在手中,偷偷地瞧瞧董小宛,然後拿到窗戶邊對著光線仔細地觀察。光線透過玻璃珠射出玫瑰色的奇彩,她迷惑而又興奮。

小宛醒了,她的目光矜持,內心孤傲而又憂傷。惜惜從她眼底看見某種不屬於她的東西,至少有一種像樹林中的陰影那樣的寧靜是她從來都沒感受到的。董小宛呵欠連天地下了床,她從惜惜手中拿過玻璃珠,邊看邊用手擦著眼角,忽然她眼色一亮,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來。惜惜看見幾縷彩色的光線在她臉上旋轉。

“這是波斯彩珠丹。”她肯定地說,“我在媚香樓也見過一顆。”

這時,陳大娘走上樓來。瞧見董小宛光著身子站在房間裡:“乖女,小心著涼害病。我的乖女,你可是最怕吃藥的人。”

惜惜猛然從對彩珠的神秘感中醒悟過來,慌忙提著裙襬跑下樓去,提來滿滿一盆香湯讓小宛沐浴。陳大娘已將大木盆擺在房中。

房裡水汽騰騰。小宛輕輕用手指擦去胸脯上的字跡。但那四個字卻是一道她無法解開的謎,令她眉頭緊鎖。甚至在她未來生活中一些歡樂時刻,也會因偶爾想起這四個字而突然走神,變得憂傷起來。

午後的秋日,豔陽照得人軟綿綿的。董小宛坐在花園的石桌邊,又一次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