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閣巷。這條巷中住了許多風塵女子,他看見幾個紅豔豔的燈籠伸出牆來,便有紅杏出牆的感覺。這些招客的燈籠將這條巷子分割成一條紅色的梯狀走廊。一個打扮得妖豔的女人,滿頭插著時令鮮花,倚著門瞧著冒闢疆,待他走近,那女人突然翻開胸襟露出一隻乳房來,嘴角伴著嘶嘶的引誘之聲。
冒闢疆緊趕幾步跑了過去,他聽見那女人在身後罵了句“狗東西”。那巷子斜斜地轉了個彎,他又看見一個女人正坐在木檻上吃著瓜子,黑黑的瓜子皮滿地都是,他走去打聽,誰知他未開口,那女人便跳起來滿臉堆笑地拉住她說:“公子真是好眼力,我家小姐是蘇州有名的花角色。”冒闢疆忙掙脫她道:“我不是找你家小姐,我是想打聽沙玉芳家該怎麼走。”
“都是女人,她憑什麼生意比我們的好。”那女人氣憤地嚕嚕嘴朝巷子深處一指道:
“前邊第四盞紅燈籠就是。”
冒闢疆看見那燈籠上寫著:“沙九畹寓”,便輕輕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他又要敲第二次,門突然開了,一個婦人伸出頭來,他的手就懸在婦人臉龐前。“喲,公子爺。看樣子是位貴客,請進,請進。”
冒闢疆不敢貿然踏入這煙花院子,便在門前拱手問道:“請問這是不是沙玉芳家?”
那婦人愕然道:“小婦人就是沙玉芳。”
冒闢疆道:“沙姨,如皋冒闢疆來拜訪。”
“原來是宛兒的夢中人,快進來,快進來。”
冒闢疆進了前廳。沙九畹也從樓上跑了下來,順便還奉上了香茗。眼見得冒闢疆一表人材,便為宛姐姐高興。沙九畹和他在廳中扯了一些閒話,便知他來歷非凡。
待冒闢疆打聽董小宛今在何處時,沙九畹喜滋滋地告訴了他,而且還自告奮勇要帶他馬上去。沙玉芳慌忙攔住,畢竟沙玉芳是風月場上慣見風雨的人物,她眼見冒闢疆突然出現,害怕有什麼詐,何況他沒什麼憑據,所以執意挽留他:“今夜就在此處,明日一早再去。”
沙玉芳心想,還可以替宛兒考驗他一下呢!冒闢疆推卻不了沙玉芳的熱情挽留,心想今天也太晚了,明天再去也不遲,便答應留宿一夜。沙玉芳就弄來幾碟小菜,母女倆陪他飲了兩杯水酒,沙九畹將董小宛和她說的知心話都說給冒闢疆聽。冒闢疆感念董小宛對自己一片思念之情,禁不住一陣傷感襲上心頭。
夜深了,沙玉芳特意安排冒闢疆住一間側室。那間房收拾得非常乾淨,冒闢疆也還覺得滿意,只是房間沒有門栓令他遺憾,那門框上吊下一掛稀疏的竹簾,樓廳裡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楚。無奈客隨主便,冒闢疆也不便說什麼,便脫了衣衫上床安歇。樓廳裡的燭光依舊,透過門簾射進來在房間的地上投下一格格竹片瘦瘦的陰影。
忽然,樓廳裡傳來沙玉芳的聲音:“九畹,快來洗澡,趁水熱。”
“娘,呆會兒嘛,冒公子還沒睡著呢?”
“我瞧冒公子疲憊得很,應該早睡著了,我看看吧。”
冒闢疆看見地上伸出沙玉芳的影子,忙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他不想因為自己耽誤這好心的母女倆的休息時間。他聽見竹簾晃動的沙沙聲,沙玉芳在輕聲喚道:“冒公子,冒公子。”
連續喚了三次,冒闢疆假裝睡得很沉,沙玉芳卻看出他沒睡著。他聽見沙玉芳走到樓梯上去。“九畹,可以來洗。冒公子早就睡著了,說不定正夢見周公呢。”
冒闢疆沒睜開眼睛。他聽見兩個女人的腳步聲走進樓廳,然後聽見木盆輕輕地放在樓板上。這聲音剛停,便聽得水倒入木盆的嘩嘩聲。冒闢疆覺得四周充滿熱騰騰的水汽。
他聽到脫衣服的沙沙的絹綾磨擦聲。
“九畹,瞧你這身嫩肉,娘覺得自己真的老了。唉,可憐的歲月。”
“娘,別傷感了,你先出去吧。”門竟沒被關上。
冒闢疆聽著沙玉芳走出去的腳步聲,忍不住睜開眼睛瞅了一眼,剛好看見沙九畹赤裸著跨進木盆,木盆裡熱氣騰騰。
原來木盆剛好擺放在門的正對面,他趕緊又閉上眼睛,但沙九畹剛才的優美裸體卻印在眼簾上,他感到一股熱潮竄上了腦門。陣陣水聲刺激著他的耳鼓,他揮之不去,心想這樣迷人的女人看看又何妨呢?索性就睜開了眼睛。
沙九畹竟面對著房門坐在澡盆中,她仰著頭,閉著眼,燭光給她整個肉體塗上一層桔紅的色調。冒闢疆看著美麗的沙九畹,嚥了幾口唾液,長長地吐了幾口粗氣。一個古怪的念頭冒出來,也許她是董小宛,這幻覺越來越真實,然後迷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