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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一瞪。如果這時是在木盆中搓衣服,她就會將水潑一點到他身上;如果是在磨房中,她就會對毛驢狠踢一腳,蒙著眼的畜牲便快跑起來,石磨便轟隆隆地飛速旋轉。

一天,冒闢疆正和蘇元芳一起坐在院子中串辣椒(辣椒用針線一個個串起,掛起來既是眼前的風景又是今後的佳餚)。他瞥見夫人笑盈盈的臉,便想起一件心事。他輕聲地對她說道:“夫人,我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求不求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為妻能夠分憂。”

“是關於董小宛的事。”

“說吧。”

“這事雖得夫人寬懷見諒,但母親面前,我卻不便開口,想請夫人玉成此事。”

“好吧。”蘇元芳表面平靜地承諾下來,心裡卻有些難過,手一抖,針扎進了手指。

冒闢疆慌忙握住她的手,將手指上的血珠輕輕吮去。

就在這時,管家冒全急匆匆闖了進來,他朝冒闢疆道:“公子,老爺捎來家書。”

冒闢疆連忙跳起,接過信,信封上署明由他親啟。他拆開信,原來父親冒起宗上月已調離巡史臺,隨軍進駐衡陽,隨左良玉部剿討張獻忠部,特捎此信告知。蘇元芳聽冒闢疆複述了幾句,便拿了信奔上閣樓,大聲叫道:“娘,爹來信了。”

老夫人正在縫補手套,聽得夫君有信來,慌忙放下活計,雙手顫巍巍地將信拿在手中。

時光慢悠悠進入冬季。

一場異乎尋常的大雪鋪天蓋地而來,將世界變成一片銀色。茗煙躺在床上,他憑經驗知道昨夜下雪了。他翻身爬下床來,穿上衣袍。

他拉開門,耀眼的白光刺得他閉上眼睛,眼簾上跳動著一片片桔紅色的幻影。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睜開眼,好大的雪!足足掩住了半扇門。一開門,滾進來的雪便埋到他的膝蓋。

他興奮地舉著鐵鏟在雪地上開劈一條通向冒闢疆臥室的路。他把雪往兩邊紛紛揚揚地灑去,騰起陣陣雪霧,經早上的太陽一照,他的身邊便有了些零零星星的彩虹碎片。他還驚異地看到屋簷下一條繩子上站滿了麻雀,它們閉著眼,在瑟瑟顫抖,沒有察覺他的到來。茗煙扔了鐵鏟,伸手像摘果子似的捉了十來個放入自己的袖中,餘下的麻雀如同噩夢方醒一樣驚惶飛走,飛過白色的世界,不知停在什麼樣的屋簷下去了,也許又會被別人捉去幾隻吧!

茗煙將冒闢疆和蘇元芳從夢中驚醒。冒闢疆聽著咚咚的擂門聲,不耐煩地問道:

“誰?有什麼事?”

“公子,快起來,下大雪了。”

冒闢疆一聽,馬上就爬了起來。他從童年起就喜歡雪,特別是每年的第一場雪。當他拉開門,也和茗煙剛才的反應一樣,睜不開眼,雪埋到了膝蓋。待他緩過勁來站到屋簷下時,他驚訝地看到茗煙胸前的衣衫正不停地動著,就像裡面有什麼東西似的。茗煙拿出一隻麻雀給他看,說道:“順手捉了幾隻麻雀。”

“茗煙,你捉這麼多麻雀做甚?”

“給你吃呀!”他說著又附在公子的耳邊輕聲道:“古書上說,麻雀燉枸杞是春藥,吃了金槍不倒。”

冒闢疆笑著在他頭上狠敲了一下。茗煙揉著頭從堆滿雜物的柴房找來一隻舊鳥籠將十幾只麻雀放進去。不慎飛走一隻,他跺腳叫道:“可惜,可惜,又少吃兩口。”

看著蒼茫的雪野,兩人都熱血沸騰,就在沒膝深的雪地上追趕起來。出了大門,才發現雪野裡早就有很多小孩在打雪仗、堆雪人。

他倆一直朝土壠裡跑去。冒闢疆追打著茗煙,他正低頭抓雪團時,再抬頭,茗煙忽然不見了。他順著腳印望去,腳印盡頭露出了一個圓圓的窟隆,茗煙從窟隆中一躍而起,滿臉窘迫,原來掉進了農家的蓄糞池。冒闢疆樂得笑彎了腰。

且說蘇元芳聽說下了大雪,也披衣而起,稍稍梳洗一下,便到上房給老夫人請安。老人夫也剛起床,便坐到鏡子邊,任蘇元芳給自己梳頭,她心裡一直十分疼愛這個好媳婦。

老夫人忽然對著鏡子說道:“哎,沒想到這麼快就老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看到你和冒兒恩恩愛愛,娘就放心了。”

蘇元芳忽然嘆了氣。老夫人便問:“芳兒有心事吧?說給娘聽聽。”

蘇元芳便把冒闢疆想另娶一房的事簡略說了一遍。老夫人驚得從座椅上站起來,本想發作,但看到媳婦很平靜,也就冷靜下來,這事也沒什麼不妥。她問道:“芳兒,你怎麼想?”

蘇元芳便把董小宛的情況細訴了一遍,她認為這裡裡外外的家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