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也做針線熬得壞了,又想著身邊再無一個親人,便乾脆用攢下的銀子贖了賣身紙。民婦有個遠房的表叔在山西,民婦便投靠了他,後來他一家子去外地謀生,民婦實在不願意挪動,便留了下來。”
“原來如此。”傅珺和聲道,“再後來,念兒她們姐妹幾個便去了山西,說起來,這也是你們的緣分。”
嚴氏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她抬起頭來,感激地看著傅珺道:“這也是娘娘心善,才叫民婦這後半輩子有了靠,念兒她們幾個……很孝順。”她一面說著,一面便紅了眼眶,便掏出一方青布帕子來按了按眼角。
看得出來,她此刻的心情有些激動。傅珺便也沒說話,只靜待著她情緒平穩下來。
過得一刻,嚴氏方收起帕子,站起身來向傅珺福了福身,道:“民婦失禮了,請娘娘恕罪。”
傅珺擺手笑道:“無事,你且坐下。”又叫青蕪替她換了杯熱茶。
待嚴氏重又坐在了小杌子上,傅珺方輕聲道:“我如今有些事情想問問您,是關於平南侯府的一些舊事,若是我問得唐突了。也請您別介意。”
她有些擔心嬌嬌的死與掩翠齋有關。若是勾起嚴氏的傷心回憶,她會很過意不去。
嚴氏恭聲答道:“娘娘太客氣了,這天下間再沒有比娘娘更好更心善的人,娘娘只管問便是。”
傅珺便將聲音又壓低了一些。問道:“關於掩翠齋。您知道多少?”
嚴氏一下子抬起頭來。訝然地望著傅珺,神情有一瞬間的怔忡,過了一會。她方才又垂下了眼眸,那張佈滿了皺紋的臉龐上,浮現出了幾許淡淡的蒼涼。
“不知娘娘可知道,當年府裡,曾經歿過一位爺?”她慢慢地說道,復又抬起頭來看向傅珺,渾濁的眼中含著回憶的神情。
傅珺怔住了。
平南侯府居然還死過一個男丁?此事她真是聞所未聞。
嚴氏似是知曉傅珺並不知情,此時便嘆了一口氣,續道:“知道這件事的人如今大多都死了,民婦也是偶爾偷聽到了別人說話,才知道這件事的。”說到這裡,她的聲音便越發低沉了下去,“民婦那時候年紀還小,才從成都的莊子上進侯府沒多久,因是針線上頭的,對宅子裡的事情知道得並不多。有一次,民婦去給管事媽媽送衣裳,回去的路上經過聞笛別館,民婦一時動了玩心,便去裡頭掐花,便在那時,民婦聽見榮萱堂的兩個灑掃嬤嬤唸叨,說是夫人之前生下了一個男胎,卻只活了半個時辰便歿了,還說夫人自此後傷了身子,怕是往後再難有孕,那掩翠齋原先是夫人為長子準備的,如今卻只能空置著,還不許人進去,夫人時常會在裡頭一個人呆很久。”
原來,掩翠齋里居然還隱藏著這樣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侯夫人年輕的時候竟還產過一個男嬰,若非嚴氏提起,傅珺再也猜不到這其中的隱情。
嚴氏此時便又道:“民婦聽了這麼件事兒,心下自是怕的,回去後也沒敢跟任何人說。後來,那榮萱堂裡便換了一撥人,那兩個灑掃婆子也都不知去向,民婦便更不敢說了,時間一久,便也慢慢地忘了。”
傅珺靜默無語,眉尖卻輕輕蹙了起來。
事情仍舊有些說不通。
當年鬼針子事件時,侯夫人的表現與其說是傷感,毋寧說是忌諱與憤怒,還有隱約的……恐懼。就算那個夭折的嬰兒死因有待商榷,身為一個母親,怎麼會對自己死去的孩子感到恐懼?這完全不合常理。
掩翠齋所掩藏的秘密,應該絕不止這麼簡單。
思及此,傅珺微微轉眸,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嚴氏一眼,卻見她仍舊坐得十分規矩,似是察覺到傅珺的視線掃過,她眉眼未動,只微微抿了抿唇。
這是明顯的言猶未盡的表現。
是因為嬌嬌的原因,所以嚴氏才會如此不願吐露實情麼?
傅珺蹙起的眉尖又凝了凝,遲疑了片刻,終是斟酌著詞句輕聲問道:“就這些了麼?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情?關於掩翠齋,您是不是還有些事沒告訴我?”
嚴氏垂首不語,合握於膝前的手卻有一瞬間的肌肉繃緊。
傅珺的視線,緊緊凝在她的身上。
過了良久,嚴氏的手指驀地一鬆,旋即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這些事情,民婦原打算一輩子爛在肚子裡的。只娘娘對念兒有活命之恩,對民婦更是恩重如山,娘娘動問,民婦不敢再有隱瞞。民婦接下來要說的話,從未對第三人說起過,這幾十年來,有時候連民婦自己都會覺得,那說不定只是一場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