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然舉止斯文矜持,掏出小手絹把筷子擦拭一遍,然後安心等待飯放涼。
對面的男人則是直接端起了粗瓷大海碗,另一隻手撩起自己的破舊面紗,腦袋一仰,咕嘟咕嘟幾聲,飯碗已經見了底。
他看了一眼櫃檯後面的店家,又看向對面的那碗疙瘩湯,終於說了一句比較長的話:“你要是不想吃的話,也給我吧。我在沙漠裡餓了三天。”
林惠然有些無語,我自己也很餓的啊誰說不想吃了,但是人家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不願意為了一碗飯爭吵,當即很豁達地伸手:“請用。”
林惠然餓著肚子進了自己的房間,脫掉靴子外套,躺在簡陋的床板上,過了一會兒,聽見隔壁有門響動,他推門探視,見黑衣男人住在隔壁,兩人點了點頭,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林惠然一覺睡到天亮,他胡亂穿上衣服,揉著眼睛下樓,只看見黑衣男子坐在桌子前,桌上放著一罈酒。
“店家!”林惠然喊了兩聲,沒人答應,十分疑惑,嘀咕道:“一大早人都去哪裡了?”
“死了。”男人平淡地說。
林惠然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店家真的死了,是被黑衣男人所殺。
他的廚房裡有好幾副人體骨架,角落裡堆放著一大堆旅人的衣服行囊,還有一罐砒霜。這是一家黑店,以圖財害命為生。
林惠然見了店內慘狀,只覺毛骨悚然,慶幸自己昨晚上什麼也沒有吃,以及,幸好遇到了一位行俠仗義的豪客。他走出店外,自己的小毛驢倒在地上,渾身哆嗦,口吐白沫。元流火併沒有中毒,因為死掉的毛驢不值錢,只是昨晚的包子里加了巴豆,他腹內轟鳴,拉得腰痠腿軟。
兩人牽著一條瘦弱的小毛驢,暫時結伴而行。他們相處了幾日,漸漸瞭解了彼此的情況,黑衣人自稱燕,十六歲辭別母親,獨自行走在荒漠之中,乃是為了尋找自己的殺父仇人。
至於他的殺父仇人是誰,燕自己搖搖頭,很鬱悶地說:“我沒見過那人的樣子,這幾年殺了雖有數百人,卻都不是正主。”
林惠然聽得暗暗心驚,這才知道自己並非遇到了大俠,而是一個復仇的殺人魔。
這天傍晚,兩人在沙漠之中搭了帳篷,點了篝火,烤一條粗壯的響尾蛇。
小毛驢孤單地站在一邊,百無聊賴地叫了幾聲,忽然四蹄一蹬,縱身飛跑,走到遠處的沙丘後面,稀里嘩啦地拉屎撒尿。
燕覺得很驚奇,對林惠然道:“這毛驢,好像通人性似的,平日不吃草料,出恭也必定躲到無人的地方。”
林惠然也覺得不可思議,笑道:“可見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它生來是給人騎被人使喚的,誰還會它當個小寵物來養著嗎?”
二人說笑了一陣,元流火已經邁著四蹄慢慢地走了過來,聽見兩人的取笑,他並不發一言,只是默默地將目光投向遠方。
他們旁邊是一片湖水,沙漠中的水十分珍貴。他們把所有的水囊都灌滿,然後脫了衣服,一步一步往湖水裡走。
林惠然第一次見到燕的身體,雖然儘量保持鎮定,但還是被嚇不輕。
燕的全身肌膚,都呈現一種深淺不一的烏紫色,身體很瘦,骨節扭曲,頭髮脫落得很厲害,並且呈現銅色。嘴唇漆黑,眼睛都染上了淡淡的墨色。
林惠然在月光下仔細瞧了瞧他,開玩笑道:“要是今天有月亮,你脫了衣服,我就找不見你了。”
燕不語,只慢慢往身上撩水,他自知形貌怪異,旁人取笑他,他並不怎麼理睬。林惠然問他因何成了這番模樣,燕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從小就是如此。”
林惠然不信,道:“你又不是外族人,怎麼會天生如此,我瞧你倒像是生病了。”
燕不搭理他,林惠然自討沒趣,也不再說話了。兩人洗過澡,又吃了一點東西,才回帳篷內休息。林惠然感嘆蛇肉好吃,可惜太少了。燕卻一陣陣地犯惡心,他的食慾似乎一直都不好,怪不得會如此瘦。兩人說了一會兒閒話,各自睡了。
外面月光漸漸變淡,將近子夜,元流火身上的妖力消散,他趴在地上,恢復了白白淨淨的少年人模樣。經過了這幾天地獄般的生活,他已經接受了自己成為牲畜的命運。他赤著腳跑到湖水邊,用把布條打溼,一點一點搓洗自己的身子。
元流火將自己洗的乾淨芬芳,坐在岸邊,用石頭打磨自己的指甲,又找來乾淨的布條,纏在自己受傷的腳趾頭上。夜間的沙漠十分寒冷。他在外面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