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難明的光亮。
“楊春這個人,連番用釣魚之計暗算了練勇和白道隆那些無能的部下,真不是簡單的賊匪!他聚齊了南連韶道的賊匪,蠱惑起無食的流民,在北面的山裡兜來兜去。韶州城下沒佔到什麼便宜,也該料到四周的網已經織好,必須要捨命一博!”
施世驃抱起胳膊,目光越出軍帳,投向遠方的山影。
“他既然有膽一拼,我施世驃怎能讓他失望?可他手下不過兩三千敢戰的賊匪,其他人根本就是裹挾而來,算不得兵,十萬都頂不住一千官兵的驅趕。他之前既然當過典史,這點自知應該是有的。”
“所以……他必定還會故伎重施!”
說到這,施世驃揮手:“升起我的旗號!讓楊春知道,我來了!我施世驃就在這等著他!”
中軍羅懷恩作著最後的努力:“軍門,您千金之軀,怎麼能跟賊匪相提並論?是不是有些行險了?”
施世驃面容冷肅地搖頭道:“單隻楊春,當然不值得我行險,可我的敵人,不在前方,而在背後!”
這話出口,軍帳裡的將官們都默然低頭,施世驃說的自然是正聚在三水縣的那些文官老爺。
“藍理!當年跟著我父親征平臺灣的驍將,他為什麼遭罪?”
施世驃臉上滿是譏諷。
“屠戮良民!?屁!他不過是沒逮住賊首陳五顯,讓事情繼續爛著!這才給那些文官老爺丟下了把柄。”
“現在是太平年月,我們武人做事,講究比亂世多得多!稍不留神,就要被那些文官吃得骨頭都不剩!今次的匪亂,就算有百萬之眾都不可怕,只要逮住楊春,不論死活,我們武人也就算盡職了。剩下的麻煩,那都是地方安頓不力,跟武人可無關!”
他指向部下,言語如金鐵般有力:“不要去想著割多少人頭!要的就是匪首!我施世驃就是拿自己做餌,將那楊春引到刀下,靠你們一舉斬獲!”
嘩啦一聲,將官們全都打千半跪,齊聲相應:“願為軍門效死!”
施世驃滿意地點頭,暢快笑道:“那楊春也不過是小小典史,兵家的東西,他那點微末道行,別想逃脫我的眼睛!真沒想到哇,要離開這廣東之前,還能收下這麼一份戰功。”
目光轉向輿圖,他嘴裡嘀咕道:“我才是真正的贏家。”
數十里外的山林,鳥獸之聲裡夾雜著無數碎響匯聚起來的空氣溪流。一塊山石上,一群人正低聲商議著,下方的山谷裡數千人屏息以待,雖然裝束兵刃雜亂不堪,卻隱隱有了令行禁止的精兵氣息。
“北面十里是鳥北道,流民會從那裡南下。有孟奎孟副將軍統帥,怎麼也能撼動官兵,讓他們上鉤!”
楊春用長劍的劍尖在石頭上划著,周圍是一圈面目兇悍的精壯漢子,正認真地聆聽著。
“施世驃的旗號升起來了,就在東南四十里外!瞧他的營寨,估計也就兩千人不到!原本我還盯著白道隆和周寧,可他們卻在大布縮得很緊。沒想到啊,施世驃可真是驕橫。就這麼大張旗鼓地等著,他想要的就是一場陣戰!”
“加上後面跟上來的督標營兵,他手下也就三千多人。孟副將軍能衝亂他們最好,衝不亂的話,按照我的佈置朝北退卻,官兵肯定要追擊,咱們就從這橫石塘衝出去,兜到官兵的後腰上,一舉粉碎!”
鏗的一聲,楊春的劍尖猛然插入石縫裡,濺起幾點火星。
“擊敗了督標提標,整個廣東再無可用的官兵,到那時候,廣東就是咱們的天下!”
楊春的話,激得眾人面色發紅,輝煌的前景就在他們眼前飄蕩。
“聽將軍說,施世驃是個很厲害的提督,他應該不會連身後都不防備吧?”
一個少年撓頭問道,另一個比他小一些,面容卻頗為相似的少年點頭。
“喲,你們兩小子還真機靈,孟副將軍聽到你們這話,絕對會笑得合不上嘴。”
楊春拍拍這兩少年的腦袋。
“施世驃是老將,他當然會防備身後,可他沒那麼多兵,再說又瞧不上咱們賊匪,也不會太在意。所以幫他看著身後的,只會是一些廢物總爺,或者鄉下泥腿子……”
楊春目光抬高,眼神悠悠。
“這一戰,我一定贏!”
施世驃的旗號立起,西面十里外,一片綿延丘陵處,李肆站在丘陵中心最高處的山坡上,臉上還帶著一絲怔忪。
“這裡真叫李屋!?”
一邊的蕭勝有氣沒力地答道:“是啊,就叫李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