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勢必要把精力放在處置匪亂上,審案工作就得不到地方的全力支援。原本二人各懷心思要攪起來的風潮,自然也被賊匪大潮給蓋住。
看了看主位上的吏部侍郎薩爾泰,再看看居於陪座的總督趙弘燦、廣東巡撫滿丕,湯右曾心抖了一下,思緒也從正事上滑開了。薩爾泰和滿丕都是滿人,趙弘燦雖是漢人,卻是個武人。他這個漢臣文人,根本就是孤軍作戰。
“韶州……對了,克五說到的那位幕友,正好在英德,也不知此次匪亂是否無恙?”
湯右曾低嘆,原本的謀劃被全盤打亂,他正心亂如麻。
“韶州匪亂形勢不明,本督近日還得埋首軍務,楊金兩案的審理,就只能多勞二位欽差了。”
趙弘燦終究是頭號地主,不得不先開了口。
“制臺運籌帷幄,平掉這匪亂,不過是談笑間灰飛煙滅的事吧。”
薩爾泰使勁壓榨著自己的漢文學識捧了一句。
“有施文秉在,我就是個軍臺大使,捷報應該沒幾天就能到。”【1】
趙弘燦和薩爾泰不熟,趕緊將這奉承引流。
“那制臺怎麼還說形勢不明呢?”
薩爾泰的二楞子嘴臉頓時顯露出來,連同為滿人的滿丕都跟趙弘燦對視了一眼,眼神裡的話,一邊的湯右曾都能讀出來:“這個傻冒。”
“關鍵是這捷報的內容如何,想必趙制臺和施軍門也不願成為範藍第二……”
湯右曾不陰不陽地插了一句話,引得趙弘燦和滿丕又都“連眼”看了過來。
“這不是有湯兄在嗎?呵呵……”
滿丕也開了口,氣氛頓時活絡起來。話題就繞著韶州匪亂轉圈,楊金案反而沒人提上一句。
“總而言之,手腳輕重全在施文秉身上。光平息匪亂還不夠,沒抓住賊匪楊春的話,匪亂綿延下去。諸位雖然都不好受,可終究還得他來扛這事。”
湯右曾主導了話題,如此結論,另外三人都是點頭。
“真要害得制臺學範時崇那樣,舉著木牌漫山遍野去求賊匪下山,還得盼著匪首楊春自縛求死,那施世驃可就得進京去跟藍理湊對了。”
薩爾泰嘿嘿笑著,一臉幸災樂禍。
“施文秉眼見要轉任福建水師提督,忽然來了這麼一出,估摸著想哭的心都有。可這也沒辦法呀,我是文官,制臺也是跨著文武,這麻煩就只能他扛著。沒落個好手腳,惹得聖上降罪,咱們也愛莫能助。”
滿丕嘆息不止,可眉毛連絲紋路都沒皺起。
“西崖兄,這題本怎麼個寫法,可就得請教你了。”
趙弘燦看向湯右曾,目光裡多出來的東西,湯右曾很熟悉,有功沾手,有過脫身。再看看滿丕,也是一樣的眼神。
“只要粵北沒有糜爛,諸位當然是此間的贏家。”
湯右曾微微笑道。
英德縣城北面三十里處,草草搭成的營寨裡,施世驃端坐中軍大帳,正聽著自己的部下商議軍情。
“白道隆的鎮標中營到了西北六十里外的大布,連戰帶補有一千三百人左右,看來是出了全力。他的左營,依軍門之令守在李屋,右營放在了縣城,提防賊匪的偷襲。”
“南雄協副將顧安已抵沙口,正在渡江,可船不夠,估計今天也渡不完。”
“督標後營參將李進邦和左營守備李順正朝這裡趕來,已經過了西南五十里的走馬坪。軍門的提調他們不敢不理會,可仗著是制臺的兵,據說沿路糟踐了不少村子。”
“韶州府、曲江縣和乳源縣的練勇鄉兵正在封堵北面和東北的山口,最多也就是擋擋流民,可不指望他們能封住楊春本人。”
“陽山縣的練勇汛兵也都封住了西面山口……軍門,合圍之勢初成。只是……真不再等前營和右營趕到?”
中營參將羅懷恩臉上帶著明顯的憂色,這麼問著施世驃。
“等督標人馬到了,加在一起,我們也就不到四千人,據說賊匪有數萬之眾……”
右營遊擊徐進才的話被施世驃一聲冷哼給掐住。
“數萬!?數萬流民,一半人手上能有鋤頭就算不錯了。把前營和右營調過來,不過是防著搜山人手不足,不是楊春這個人很有意思,非但這兩個營我不動,督標的人我都懶得用!”
施世驃起身,粗壯身形帶起的壓迫感,似乎撐足了軍帳,讓空間也驟然變得狹小。
啪!
他揮手將馬鞭拍在輿圖上,寬臉上的細眼正閃著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