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子鳴的空冢之前,宋簡併沒有再說出紀姜想象中,那種割心剜肉的話。他只是迎著風撐傘立在她身旁。滿身素色衣袍被風鼓動,不時拂過她的臉龐。輕吟《蒿里》,也由著她溫柔地去和他。
他立著,她跪著。
可是青州城外的風雨中,並沒有人能分辨得出來,究竟是宋簡陪著她在墓前認錯,還是紀姜陪著他在碑前哀悼。
第38章 舊亂
人與人之間, 總要彼此承擔些什麼。
在宋意然的面前, 在父親的空冢前,宋簡因不能舉刀手刃紀姜而自咎。然而, 獨自承受這份令他痛苦至深的自咎,卻也是紅塵為夫妻後,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擔當。
她用一生萬丈柔情來贖罪, 與此相對應, 他既留下了她的命讓她來贖,那又要用什麼樣的東西來饒恕呢。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紀姜應了慧極, 宋簡,卻不敢認情深。
四月即將過去的時候,宋意然生了一場病。
這個時候,楊慶懷正在準備押解紀姜進帝京的事情。與此同時, 許太后的壽辰將近,各地藩王進京朝賀之事,也在大齊境內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削藩這件事情, 在大齊百餘年的歷史上,大約上演了四次, 其中最嚴重的一次,直接導致了宋子鳴一門的覆滅。
平昭十八年的春天, 宋子鳴主張削弱河西三番,也就是信王,寧王和福王的藩屬之地, 誰知三王不滿朝廷削藩之政,在河西九郡連線引起了一場戰亂,九郡關門洞開,引西北蒙古韃靼一族長驅直入,燒殺搶掠,至使河西九郡生靈塗炭,百姓民不聊生。三人曾言:“軍不受皇恩,脛骨疲弱,何以守疆土。”
當是的太子是蕭妃的兒子紀令。信王暗中與紀令相通,教唆他發動宮變,許諾只要他廢除削藩令,就擁護他為新帝。蕭妃本就對許皇后的養子紀明十分介懷,一直覺得他威脅自己的兒子的太子之位,加上皇帝對許皇后言聽計從,只是因為在意紀明生母的卑微地位,才一直不肯鬆口,改立太子。蕭妃想著一不做二不休,協助自己的兒子發動了平昭十八年春天的那場宮變。
宮變失敗以後,蕭妃與紀令,一個被賜死,一個被囚在詔獄之中。
但朝廷卻根本沒有軍力,遠征去平定西韃靼在河西一帶的騷亂。此時,朝廷必須要交一個人出去,以平復削藩令給造成的波瀾,使三王能著力抗擊韃靼。所有人都明白,這個人,必須是主持削藩的宋子鳴。
對於皇室而言,宋子鳴早就是個想殺又不敢殺的人。
奈何皇帝受他教誨多年,根本不可能提筆寫這道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