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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老頭子一樣,死在外頭了。可是,他竟然學成歸來,輾轉打聽到我的下落,把我接了過去。他就在任氏裡供職,我被接過去,一起生活,總算日子過得還舒坦。我今天是與兒子媳婦一起來參加婚禮的。任二爺是個好老闆,連老人也一併請了。”

“您……還記得我母親麼?”海喧遲疑地問。

“記得,怎麼不記得?”呂老夫人輕輕嘆息,“她也是個苦命的人。年紀輕輕的,父母雙亡,在一間小餐廳裡當女招待,每天起早貪黑,一邊工作,一邊還要讀書。”

海喧只是聽著,眼睛裡已經漸漸溼潤。

“你母親是個好姑娘,餐廳裡帶回來的點心飯菜,都會記得給我一份,她總怕我為了省幾個錢不好好吃飯……”呂老夫人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淚,“後來她戀愛了,我是過來人,我看得明白,雖然她很少對我談起。”

“您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海喧追問。

“是啊,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也許——”呂老夫人望著海喧,“後來,我看見她在走廊裡吐得一塌糊塗,怎麼會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我勸過她,不能留下孩子。對不起,小邕,我當時真的不希望她留著你。她的日子那麼艱苦,如果再拖著一個孩子,她可怎麼活啊?可是,她執意要生下你。在那個時代,一個女孩子,沒有結婚,生下孩子,名聲不好不說,出去討生活也格外艱難。”

海喧捏緊了拳頭,這是他所不知道的母親,經歷過那麼多磨難的母親。

“後來,你母親忽然開始有錢,不多,但足可以支付生活開支,給你買好一點的奶粉——她愛你,看著你的時候,笑容也格外溫柔——我問過她,她說是餐廳裡的小姐妹給她介紹了兼職。”呂老夫人避開海喧的眼睛,“她沒說實話,我知道。後來,開始有男人進出你們家……”

說到這裡,呂老夫人停了下來。

而黑暗的記憶,則海淆嘯般席捲了海喧。

第三十九章 黑暗來襲 (3)

海喧永遠記得母親將他關在小小閣樓裡,給他一包餅乾,小小一保溫瓶米湯和樹本兒童讀物的情景,更永遠不會忘記,母親帶他出門,去轉角餐廳,或者更遠一些的快餐店吃東西時,路上街童指指點點,以及“野種”,“野雞”之類難聽的稱呼。

海喧從未問過母親,自己的父親是誰。

他彷彿從未有過蒙昧是歲月,自小已經懂得,那是母親心間的一道傷,永遠不會癒合。倘使他詢問母親,那麼,便是給母親的傷口上,又添了一道新傷。

所以,直到那個冰冷的長夜,母親在他懷裡漸漸僵冷死去,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也許,這一生,都不會知道。

海喧垂下眼睫毛,“她——曾經幸福過嗎?”

在他還未出生的時候,在她還不用為了養活自己和孩子苦苦掙扎,不得不出賣自己的肉體之前,她曾經——幸福過嗎?

“傻孩子……”呂老夫人終於伸手摸了摸海喧的頭頂,一如很多年很多年之前——雖然他已經長高張大。“當她和你在一起,看著你健康成長,懂事聽話,彼時彼刻,她都是幸福的。”

“她從未享過福……”海喧想起目前纖細的手臂,將他輕輕抱在懷裡,輕輕地搖晃;他生病時,就是她用贏弱的身軀,揹著他,一步一步,走去醫院;在寒冷的冬夜裡,燒一盆熱水,給他洗澡;在她有空的時候,手把手,教他讀書認字……那些兩母子苦樂自知的日子裡,她——是幸福的?

“你母親在天有靈,看見你長大成人,這樣有擔當,一定可以瞑目了。”呂老夫人輕輕說,“我當年看了報紙,曾輾轉打聽過你的下落,只是福利院說你已經被領走了,不便告訴我你的去向。我那時候不知道你是被任家領走了,還擔心了很久。現在——看見你過得很好,也就放心了。”

海喧握住呂老夫人的手,“謝謝您。”

“不用謝。”呂老夫人掏出手絹,印了印眼角的眼淚,“有生之年,還能看見你,知道你一切都好,我這老太婆也算了卻心間的一個遺憾。”

“她後來——認識了什麼人,您知道嗎?”海喧慢慢地問。

呂老夫人驀然看住海喧,“孩子——”

“那件事,至今是一樁懸案,兇手到現在都沒有找到。”海喧的聲音裡有種黑暗的東西,冷凝了空氣。

“我不知道,小邕。”呂老夫人再次嘆息,“你母親後來認識了什麼人,我並不清楚。我後來就很少上你家去了,你應該還記得。”

海喧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