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
瑞龍島氣候溼潤,往往上午豔陽高照,下午大雨傾盆。顧庭樹上午被曬得肌膚乾裂,蒼蠅蚊子嗡嗡飛,下午又被泡得浮腫,街道汙水穿過他的頭髮和肌膚流到別處。
他是什麼時候對靈犀死心的呢。不是在地牢裡聽見靈犀與藍貝貝說笑,也不是那日在花園裡匆匆一瞥。是在此時像野狗家畜一樣爛死在街頭。
他雖然高傲,但並不是那種受不起侮辱的人。他只是不喜歡這樣的侮辱方式。當然了,這不怪靈犀,這是他自找的,他自己犯賤。但是再賤也要有個底線,他對靈犀的愛,夠了,到頭了。
何幽楠意外地出現在他面前,令顧庭樹有點猝不及防。他被抱到溫暖狹窄的小木床上時還在想,我在做夢?不過做夢也不該夢到她啊。顧庭樹不太想見到她。
何幽楠親吻著他骯髒的肌膚和頭髮,又是喜悅又是心疼,淚水簌簌地落在他的傷口上。顧庭樹身上傷已經多到無法下手的地步。醫館的人給他接了骨之後,對於其他傷口都是胡亂撒藥粉,拿布隨便一遮就了事。但是何幽楠肯定不會這樣。她愛憐地對待他的每一寸肌膚,即使是蚊子叮咬這樣微不足道的傷,她也要小心地吹氣,輕柔地擦拭藥水,專注地觀察他的神色以確定他的疼痛程度。
顧庭樹發了高燒,在床上躺了好多天,吃喝拉撒全都是何幽楠照料。後來他終於清醒過來,他看見自己身處一間狹窄的房間,一個穿布衣的小女孩坐在床尾玩手指頭。一個頭發挽起的婦人正彎著腰站在灶臺上切菜。
這是一個臥室與廚房一體的房子,也真是夠寒酸的。顧庭樹躺在床上呆呆地想了一會兒,忽然旁邊有輕微的腳步聲。他警覺地轉過臉,看見了一張瘦瘦黃黃的臉。
何幽楠吃了一驚,又微笑著走上來坐在床邊,抬手幫他把棉被角掖到下巴處:“醒了?”
顧庭樹沉默著,最後張嘴狠狠地咬了舌頭。很疼!竟然不是做夢,他簡直覺得困惑,他用沙啞得宛如拉鋸式的聲音問:“你?你怎麼到這裡的。”
何幽楠微笑著,輕聲說:“走來的呀。”
鐵鍋發出嗤嗤啦啦的聲音,她呀了一聲跑過去,掀開鍋蓋用勺子攪了幾下,在氤氳的霧氣中,她輕聲說:“今晚上吃酒釀糰子,喜歡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靈犀就要塗眼影,抹口紅,畫煙燻妝,然後做壞女人了。
☆、付出
顧庭樹身上的傷口結痂之後,身上的繃帶全拆了。他這才有機會看見自己的全貌,然後尷尬地意識到渾身的毛髮都被剃光了。
何幽楠笑著跟他解釋,因為救他回來的時候他身上很髒,又有蝨子,為了便於清理,就把他剃光了。
顧庭樹哦了一聲,把目光移到別處,臉上有些發紅。何幽楠寬慰道:“沒事,過幾天就長回來了。”顧庭樹抬手遮住臉:“唔。”
院子裡一群小朋友在玩鬧,房東太太在自己房間裡跟丈夫吵架,又叮叮噹噹地摔東西。一群小雞唧唧地路過,好奇地朝屋子裡探頭。
他們租住的小房間很侷促,然而收拾的得很潔淨。門口火爐上架著砂鍋,砂鍋裡是中藥,氤氳的蒸汽把整個房間都染上了藥香。何幽楠側身坐在床前,低著頭慢慢按揉自己的手指,手指頭紅腫潰爛,乃是因為給富家太太洗衣服所致。
顧庭樹用兩隻手撐著身子在床頭,雖然長期臥床,然而他身體乾淨整潔,幾乎有些養尊處優的樣子。顧庭樹抱著手臂看向窗外,寥寥幾棵芭蕉樹也沒什麼值得觀賞的。然後他乾咳了一聲:“你去忙吧。”
何幽楠就利落地起身,拿起火鉗給爐子添了炭,又搖著扇子扇了幾下。她攏了攏頭髮,又重新坐回床邊。
顧庭樹想裝睡,但是他都睡了幾天了,他想去外面走走,然而雙腿的骨頭還沒有癒合。他只好左右晃著腦袋,很煩躁地搖著扇子。
“這屋子就這麼大,你不想見我,我也沒地去。”何幽楠心平氣和地說。
好吧,顧庭樹差點忘了她其實是個很聰明的女子。於是他只好說:“我想曬太陽。”何幽楠點點頭,伸開雙臂穿過他的腋下,打算把他抱起來。
“我還沒有穿褲子。”顧庭樹有些鬱悶地提醒她。
何幽楠歉意地笑笑,拉開衣櫃,從寥寥幾件素淨的衣服裡取出一件墨色的紡綢長褲。她半跪在床前,把他的腳依次套進褲腿裡,輕聲說:“這是在成衣店買的,料子自然不能跟宮裡比,不過穿起來也很柔軟舒適。”穿好了褲子後,將他雙腿挪到床沿,俯身抱住他的腰,顫巍巍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