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趕上來。二栓,黑子,華子三個人悄默聲的跟在後面,華子走到半路又回去了,二栓和黑子也不管她,跟在馬車後面,除了村子。又走了三四里路的光景,前面的人停下了,馬車也停下了。二栓和黑子也到了跟前,他們看見生產隊的一匹綽號“大紅袍”的棗紅大馬,正痛苦的在地上掙扎。美麗的馬頭抬起又砸下,哀怨絕望的眼裡噙滿了淚水。眾人把“大紅袍”抬上車,馬太大,車太小,好不容易弄上車,又裝不下,只好把它綁在車上。原來“大紅袍”發了情,要去公社畜牧站配種,民兵連長趙金武正好去公社開會,就主動幫忙,把馬牽去了。可回來時,下了點小雨,路不好走,趙金武就騎在了馬上。本來馬發情就不老實,再加上下了點雨路滑,“大紅袍”奔跑時一下子摔倒了,不知抻壞了什麼地方。趙金武信誓旦旦的說自己絕對沒有騎它,可他褲襠上的馬毛,讓人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謊。可也沒有人揭穿他。來時大夥還抱著希望,著急忙慌往這兒趕,回去時就都垂頭喪氣了。平時愛耀武揚威的趙金武一路上討好的和大夥說話,還掏出煙給大夥抽,見大夥都不怎麼理他,也就蔫蔫的不再說話。
到了生產隊院裡,二栓和黑子也跟來了,二栓看見爹正端著一篩子草往馬廄進。看見進院的大車上綁著的“大紅袍”趕忙跑過來看,嘴裡不迭聲地說:“咋整這樣哪,咋整這樣哪。”說著開始往開解繩子。這時,不只是誰叫了一聲:“這馬完了。”剛才大家都跟在車後面,並沒怎麼注意車上的馬。現在聽人這麼一喊,都轉到車前。“大紅袍”鼻孔和嘴角都流出了血,繩子解開了也一動不動。二栓看見爹一下子蹲在了地上,捂著臉哭了。他嚇得夠嗆,心痛爹,又不敢到跟前去。隊長福旺上前拉爹,說:“老宋,別哭了,你這一哭我也受不了了。”說著眼淚也流下來。爹說:“這馬我餵了十五年,一年一個駒,現在…… ”旁邊的人也過來勸他,眼圈都紅紅的。二栓覺得爹真偉大,馬死了,別人不敢哭,爹敢,爹一哭,別人就都哭了。民兵連長趙金武在一旁打起了自己的耳光,打得嘴角流血,邊打邊說:“我對不起大夥,我弄死了生產隊的馬。我也是這個隊的人,馬死了,我也心疼,我對不起大夥”旁邊的人又都過來勸他。二栓不明白眼前發生的是怎麼回事,只覺得一種很溫情的東西在心底湧動。
中午爹回家時,拎回了一塊馬肉。二栓很高興,但看見爹那副沉悶的樣子,沒敢。爹一臉哭喪相,還長吁短嘆,娘罵他:“你媽死的時候都沒看見你這樣,不就是死一匹馬嗎,又不是你家的,你充什麼臭積極呀。我看死了好,還有馬肉吃。”轉身把肉拎到外屋,衝二栓說:“等著,媽給你包馬肉餡餃子。”二栓樂得衝出屋,在院中喊:“吃馬肉餡餃子嘍,吃馬肉餡餃子嘍。”鄰居家的華子被他的喊聲引出來,隔著障子對他說:“我家不包餃子,我家包包子。”二栓說:“到時候咱們換著吃。”華子說:“不用換,到時候我給你拿兩個。”二栓說:“那不行,你要不吃我的餃子,我就不吃你的包子。”
生產隊大院
生產隊大院
生產隊的院子很大,北面一溜五間正房,西面三間用作平時開會休息,有火炕和帶玻璃的窗子。西牆上高掛著馬恩列斯毛的大畫像。東面兩間是存放糧食的倉庫。西廂房是馬廄,東廂房存放牲畜吃的料草。碾坊設在大院西北角的一間大屋裡。二栓經常到生產隊來,爹在生產隊喂牲口,但他不纏爹,自己在院中玩。他不願呆在正房裡,那幾個長著鬍子的外國人讓他看著不舒服,心裡疙疙瘩瘩。他最願意看人碾米,毛驢頭上蒙上一塊布,就在磨道上一圈一圈的轉。磨道上鋪著大塊青石,被踩踏的光光溜溜 。二栓坐在門檻上看毛驢轉圈,覺得沒意思中又有點意思,就是這點意思吸引著他,讓他忍不住看下去。馬廄前有一個巨大的糞坑,馬糞,牛糞,豬糞都往這裡倒。拌上土,發酵後,到冬天刨出來,再送到地裡。這個大坑讓二栓看著有點太大太深,他下去過一次,站在坑底,又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可到了上面,糞坑又在他的眼中變得又大又深了。社員都出工了,院裡幾乎沒有人,除了爹,就是二栓。二栓可以到處去玩兒,沒人管。但爹不讓他去東廂房,那裡堆滿鍘好的草料,二栓一進去,就弄得滿頭滿身草屑。但有時裡面也有人鍘草,兩個壯漢光著膀子,身子一起一落的按綁在鍘刀把上的木槓,一個廋老頭坐在一個木墩上,往鍘刀裡入草。寬闊的鍘刀刃閃著亮鋥鋥的白光,起落之間便把小半捆穀草鍘斷。二栓很為入草的廋老頭擔心,害怕他一不小心就會把手塞到鍘刀下。可廋老頭動作熟練,不慌不忙,幾乎每次都把草入到同一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