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已。
「集事淵海」
琉球,與泉州之島曰彭湖者,煙火相望。其人驍健,以刀、槊、矢、劍、鼓為兵器。旁有毗舍那國,語言不通;袒裸盱睢,殆非人類。
按琉球去彭湖不下數千裡,海蜃作霧,光景且晦冥矣。此雲「煙火相望」,將無以神視乎!又嘗記憶閩中士夫常言「霽日登鼓山,可望琉球」。然餘自梅花所開洋行二晝夜,謂可望小琉球矣;然竟不見。又行十餘日而後,見葉璧山;自葉璧山又三日而後,至琉球。計鼓山望此,其與去彭湖又不下數萬裡矣。明謝離朱,亦安能獨見於軋泃無涯之外乎!國人產於萬水一山之中,得氣必勁,稱以「驍健」,誠然哉。且性耐飢渴、任勞苦,觀挽舟之時,終日夜忘蓐食而用力益勤勤焉,不稱倦也。匪直賤者,上之大夫、酋長可謂皤然一翁——春秋高矣,猶然同庸眾矯矍立舟中,往來巡督無懈惰狀。而訪之土民,亦鮮夭閼疲殘之患。是豈稟賦獨與人盡殊哉!蓋由平日厭薄色味,故腥膿美麗舉不足以伐性而戕生,亦徒有以焉耳。第人尚忿爭,有不平,好以目皮相恐。大怒恚,輒持刃剚人腹中;度不免,亦引反自斃。否則,即下於理,決抵償而無繫獄。雖法司及黃手巾等,此中號貴倨矣;倘有犯,輒斬首,止令坐地而不綁縛。輕則流徙太平山,錮之終身。其必罰而不滯,蓋如此。民間所用刀劍、弓矢之類,往往嚴利削直;射則樹於地而兩手彎之,矢可至二百步許。盔甲用皮革周裹,進退以金鼓為節:是故鄰國目為勁敵焉。其國西南則暹羅,東北則日本。聞東隅有人鳥語鬼形,不相往來;豈即所謂「毗舍那國」耶!
蕭崇業曰:澎湖煙火相望,譬昔人千載旦暮之說也;曷足異乎!何者?天下之事得其神,即六合猶一家也;泥其跡,即肝膽猶楚、越也。澎湖雖遠,均之,盈盈一水中耳;初非有崑崙、恆、岱為之閡絕也。千載且旦暮之,而矧數百里不可望哉!餘前所云以「神視」者,蓋有為乎其言之也。是故君子必識大觀之義,而後智度宏;智度宏,而後四海之廣,不出吾目睫間矣。然則謂鼓山可望琉球也,亦宜。
杜氏「通典」
琉球國王,姓歡斯氏,名渴剌兜,土人呼之為「可老羊」;妻曰「多拔荼」。居舍大,十有六間。王乘木獸,令左右輿之。凡宴會,執酒者必得呼名而後飲;上王酒者亦呼王名,然後銜杯共酌。歌呼蹋蹄,音頗哀怨;扶女子上膊,搖手而舞。又曰民間門戶,必安獸頭。
按琉球國王姓尚氏,歷世以漢字命名;祖有尚忠、尚德、尚真,皆取義之佳者。不知何時曾姓歡斯氏不耶!妃選自民間,土人稱王曰「敖那」,稱妃曰「札喇」;乃雲「可老羊」、「多拔荼」,豈方言或與世更異也。至於陪臣如王親、法司等官,但以先世及己所轄之地為姓名;若大夫、長史、都通事,則出自三十六姓之後矣。王之居舍,入門向北者七間;以堪輿家不利,乃稍折而東,深數十丈許。又向西者七間,以此為正。殿閣二層,上為寢室,中為朝堂;臣下傳侍,立簷柱前。凡閣門,以五色燒土珠為簾櫳;桌圍如之。中三間,略加金碧承塵,下覆以釆繒。地鋪重席,厚寸餘;行之,綿軟無履聲。傍有側樓,有平屋。有北宮,向南,亦七間,延賓於此;其廣闊弘爽,可擬寺觀之制,而比侯伯宅較高大雲。然梁木質理渾堅,光細如膩;又足稱海外殊材矣。王出入,乘肩輿,非木獸;扛具十六人。傘色用五,亦有青碧土珠傘。從者數百,鼓吹前導,戈矛後擁;左右列武士,面蒙鬼貌,酷似中國門神之象,頗虓異可駭。仍以土珠小團扇並大鳥羽扇各四柄、貼金葫蘆一對為儀衛;義何所取耶?宴會不時,禮最簡樸。陪臣遇吉,每稱觴以壽王;王亦與之坐而共飲。夷俗嘔喣不峻絕則有之,豈敢遽至於呼名哉!樂用絃歌,酒間度新聲,哀怨悽切;嘗令夷大夫譯其曲,有「海不揚波、舟航利涉」之句,若為餘二人而頌者。餘雖侏禽無可與辯,然嘆老嗟貧、悲睽歡聚之意,大約人情不甚相遠如此。更以童子四人,手擊柝而足婆娑以舞焉;所謂「蹋蹄歌呼,扶女子上膊」為戲,則目所未攝也。大抵琉俗朴茂,其民不譚智於尺寸之間;故儉多貧而性乃好潔,慎於治室,曩時富家、貴族始得創瓦屋。邇來營窟漸易,棟宇斯興,周遭疊石為牆以衛;不然,望之宛一睥睨堡也。但其居不聯比,往往星散於巖谷中,跡若寥落而生聚實繁;剪茅列篳者,祇什之五、六矣。人復稍習於陶,如瓴甓、鉤頭、滴水、筒版瓦之類,大與中土無異;而圬者且亦精細不疏滷,惟無獸頭耳。雖王宮梵宇,其屋脊角不過累瓦封灰,或繩之以板而止。然今日之鳥跡,固他日之篆籀所由生也;又安知非其漸雲。茲傳民間門戶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