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竹仔細回想,突然汗出如漿。
“弟子明白了,弟子比之那賈寶玉差了太多,哥哥也是。弟子懇求恩師,讓哥哥登門道歉,以求寶二爺寬恕,這樣知錯能改,哥哥的文名能夠扭轉。”
“不!我不道歉!那樣無事忙不就得意了?他的文名又要增長!我不服!不服!”
賈雨村眯起眼睛,問道:“只是不服?”
“我,我……”
“好了,我也沒想你去道歉。”賈雨村還是微微勾著嘴角,似乎他的笑容永遠不會落下一般,“你去道歉,固然你的文名會有些許扭轉,但也不多,可那賈寶玉的文名就要暴漲了。此事,不可為。”
他抬起頭,看大日廳滿目琳琅,輕聲道:“寶玉有德,天知、地知、我知就好……”
聲音很淡,似乎除了他自己,便是弟子也不想被聽去了。林修竹看恩師笑意從容,忽然冷從心起,凍徹了骨髓。
“恩師!”他噗通跪下。
賈雨村不再理他,只是拍拍林和正的肩膀,笑道:“如此,你便去那中都府,自個領了流放吧。”
第三十四章 文火滋補
寶玉從姻香樓走來,一路又見餓殍遍地,眼底閃著不忍。他左右看了,見李貴只剩下一個單薄錦褂,自個兜裡也空蕩如洗,一雙眼睛,就狼一樣的盯著薛蟠。
“停!”薛蟠抓出一把散碎銀子給他,自個把衣裳脫了,就剩下個裡面的內襟,咬牙道:“我知道你君子懷德,可這又沒外人,你犯得著嗎?好好,你別看我,眼神怪嚇人的,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去?我自己剝,不勞寶兄弟您的大駕。”
露出一身不比李貴差的腱子肉,對寶玉揮揮缽大的拳頭,這才隨便找了群災民,連衣服帶銀子一股腦的塞了過去。
他又凸起眼睛嚎了一嗓子,道出名號,把幾條街的地痞流氓都警告了,卡腰大笑起來。
寶玉羨慕的看他一身勁肉,溫和道:“我是給你積德呢。”
“積什麼德?行什麼善?我呆霸王人是壞了點,可沒做過下作的事,你休要拿話擠兌我。”薛蟠氣呼呼的,“要不是看你幫我下了臺,你這個兄弟我都不認。多冷的天啊,寒冬臘月的,你讓我……阿嚏,你當妖怪就不會凍死嗎?”
“你都打死了人,挨個凍怕什麼?”
薛蟠愣了一下,咧開嘴,咔咔大笑起來,“原來你是氣這個。寶兄弟,這你就屈怪我了!沒錯,我是打死了人,但你知道那個姓馮的是什麼東西?一介商鄙,不知道從哪搶一步得了天災的訊息。放糧令沒出,他就關了糧店的門,把收來的上萬擔糧食都給了,就等著坐地起價呢。我是找機會打他出氣,哪想他不禁打,沒幾日嗚呼哀哉了去。
你錯怪我,要寫詩詞給我,道歉!”
這就是個順杆爬的。寶玉睥他兩眼,恨不得咬他幾口,哼哼道:“那香菱呢?你敢說不是搶了民女?”
“我看她乖巧,買來伺候母親的,算什麼強搶民女?寶兄弟,你這又誤會了我,欠我兩篇詩詞,要記得!”
薛蟠恨不得變成猴子,順著杆子爬上天,“要是你不相信哥哥,沒關係,我去跟母親說,把香菱討了來送你。也怪不得你誤會,香菱那丫頭真個水靈,是個美人胚子,你肯定喜歡。”
“我不要。”
“要吧要吧,多加一篇,欠我三篇詩詞就好。哥哥我不喜歡香菱那種乖巧的丫頭,還是仗劍江湖、意氣風發的俠女更合胃口。你聽好了,這三篇詩詞都要仗劍江湖的那種。哥哥喜歡這個。”
寶玉想殺人了,三篇詩詞?你是覺得我有多好色?
磨磨牙,不理他。
遠處一陣煙跑來了個人,正是茗煙這個潑猴子。他先跟寶玉見了禮,上下打量薛蟠,有點不忿的也見了禮。
薛蟠是薛姨娘的親子。從血緣上講,薛姨娘是王夫人的親妹妹,也就是寶玉的親姨娘。那麼薛蟠,真真是寶玉的大表哥,最是親近不過。
他喘口氣,想到姻香樓裡的事情,吃吃的笑起來,回味道:“爺,你可真是個壞心腸的。那舉人被我罵了一通,還沒反應過來呢我就跑了。哈哈,等他回過味來,不知道有多憋屈。”
寶玉敲他一個爆慄,笑罵道:“爺哪裡壞心腸了?”
“那你在樓裡不說,非要走遠了,讓我去傳話?”
寶玉直楞個眼睛,半晌回不過神來。天可憐見,他真個是忘了。
一首打油詩,一首鄉村俚曲,不過是兩個排不上號的,硬是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