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忍不住說:“姐,你真享受哩,跟地主一樣!”郝玉蘭瞪她一眼,見沒人聽見才小聲罵道:“死妮子,你那張嘴上也沒個把門的。快去看灶上的水熱了沒,再不洗洗,頭髮都叫醋給泡掉了。”白梅花大呼小叫讓白牡丹快給自己倒水衝頭髮,洗淨了就可以抱抱大姐的孩子了。
小靜靜睡醒來,光著屁股就順床爬下來,蹣跚著走出房子,見郝玉蘭正給白梅花衝頭髮,就含混不清地叫著:“姥姥抱!抱靜靜!”白梅花見她睡得臉上印著涼蓆印兒,又細又黃的頭髮在腦門上飄著,邁著藕節一樣的胖腿往出走,不禁喜愛起來,不由分說抱起來在她粉團樣的臉蛋上親了一口。靜靜認生,定睛看她不認識就扭腰鬧著要下地。白梅花卻不讓,堅持要抱,說我給你咬個手錶吧——這麼白嫩的胳膊!小靜靜立即撇嘴哭了起來,白梅花忙不迭地把她交給郝玉蘭,說:“看著挺文氣的,哭的聲兒這麼大,嚇死我了!”郝玉蘭哄著小靜靜,嗔道:“死妮子!你好好地給孩子胳膊上咬這麼大一口,細皮嫩肉的哪能經得住?”
小靜靜低頭看看胳膊上很圓的一個大牙印,上邊一顆顆牙痕排得整整齊齊,已經很紅了,不禁又咧嘴哭起來。白梅花笑了,說:“別哭了,這是個手錶呢。媽,你看小靜靜多好看,這麼大的眼睛!這麼長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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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落長安 第五章(8)
郝玉蘭見她這麼稀罕說:“當然了!這條街沒人不誇她漂亮呢。你姐抱她總有人在街上跟著看哩。你哥回來也抱著她滿尚勤路地轉呢。上次還有人要給她照相印年畫呢。誰像你活土匪一樣,上來就咬。”白牡丹用手輕輕揉揉靜靜的胳膊,說:“叫姨。”靜靜睫毛還是溼的,兩隻黑亮亮的大眼睛骨碌地轉轉,用手堅決地把白牡丹的手撥開說:“不!”
白牡丹拿起小碗,裡邊是個蒸好的蛋羹,點了滴香油,讓人一看就垂涎三尺。小靜靜馬上伸出雙手,小嘴巴湊上白牡丹的臉親了一口,叫道:“姨!姨!靜靜吃!”白梅花趕緊搶過雞蛋羹說:“叫我。”小靜靜心存芥蒂,垂下睫毛,玩著手搖頭不再說話。白梅花鬨她說:“下次姨從長安縣回來,給你抓只麻雀,好不好?”小靜靜不知道啥是麻雀,只輕輕說:“靜靜吃!”白梅花嘆道:“只認識吃。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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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蓮花不用管孩子心裡卻並不平靜,紡織廠不斷有西安的女工調回西安,她眼紅極了。梁長安安慰她:“這個星期我騎上腳踏車去咸陽看看你,再一個星期你回西安住一天,多有意思!”
她白他一眼說:“我一天也不想在咸陽呆了,活得沒個孃家沒個男人的。”晚上宿舍有人學鬼叫,弄得幾個宿舍樓的女工都嚇得不輕,白蓮花還專門弄了把生鏽的菜刀放在枕頭底下,生怕鬼會破門而入。長安說:“既知道是人裝鬼,還害怕啥勁?”她卻哭起來,說一個人多孤獨,他一個人在西安住那麼大的房,下班啥事也不用幹多悠閒。他從結婚後見她也哭了好幾十回了,照例急得無可奈何,說好吧好吧,咱就想法兒往回撥吧,就是求爺爺告奶奶也得把你弄回來。
說歸說,卻總也沒有門路。長安忍不住給雙福說了這事,雙福自己卻一肚子的煩惱。雖說是本地人,可他家也很困難,一家六口住一個十四平方米的簡易房。去年他媽給他定了親,是個集體社辦廠的女工叫樊華。本來說好今年就辦婚事,可雙福和人家見了幾次面,他總穿著勞動布的舊工作服,腳踏車輪胎做底的黑條絨布鞋,人又長得傻笨黑粗。樊華覺得自己家條件不好,雙福家倒好像更窮,就有心找理由推一年再辦事。雙福倒不急:“她嫌我臉黑個子低,我還嫌她走路跛呢!”樊華兩腿不一樣長,站著看不出來,一走動就向左跛。雙福是第三次見面才見樊華走動的,心裡當下就不願意了,雙福媽卻說就是跛了一點點,人倒挺齊整的,啥零件也不少就中啦。再說人家還有一套兩居室的樓房哩。樊華的父母在建築隊工作,成年跟著建築隊在外地,過節的時候才回來。雙福知道自己的斤兩,所以逢年過節他還是提上一網兜點心罐頭去樊華家走一走。
雙福苦笑著說:“樊華是個不好吃但能頂飢的包穀面饃,反正饃不吃在籃籃兒裡擱著呢,放丈母孃家養著也不錯。”長安打斷他:“你別得能,你咋還看不上人家?人不錯就行咧。”雙福一聽來精神了:“你真這麼想?她長得太不行咧,連我都覺得她長得挺日眼的。特別是眼睛、鼻子和嘴那一片,像團沒發起來的面,硬硬兒蒸了個饃一樣。一樣的零件放別人臉上咋就那麼舒服?咱廠縫紉車間的那幾個女娃長得多乖!還有江小小——你說她那麼漂亮,方俊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