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樓四面都有紗窗,故領雪姐從樓下週轉一遭,已被他二人看了個仔細。這曹偉如見雪姐果然美貌異常,滿心歡喜,只不知要多少身價。因孫氏說是瞞著他賣身的,故不來衝破。及雪姐進去後,他兩個也就從側門轉到前邊書房去了。
卻說這孫氏見雪姐睡倒,就急急往前書房來,對曹偉如說道:“看得如何?”曹偉如道:“人物去得,不知他娘要多少身價?”孫氏道:“他娘原要把她騙到蘇州去賣與大財主,口裡要想賣五百兩銀子哩!我再三勸他說:”你往蘇州去,人生路不熟,那個去處,且莫說房錢、飯錢、盤費是貴的,還有哪一種託空駕橋訛人局騙、扎火囤強佔奪的人,見你是個外來寡婦,只怕連你拐騙了去還不知道哩!不如在這裡,我與你尋一個好主兒出脫了,又省了盤費,豈不便宜?‘如今事不宜遲,你既看中了,還他個數目,讓我好去對他娘說,省得這女子醒來又多費一番口舌!“曹偉如已是心裡愛極,又見他說得爽利,一口就還了二百五十兩銀子。孫氏搖頭道:”這一半的數,難與他開口。“龔監生道:”據你說,該與他多少?“孫氏道:”至少得與他四百兩銀子才妥。“曹偉如道:”你想要在這裡面分他一半的意思了?“孫氏道:”一分行貨一分錢,這樣一個出色的女子,到蘇州去,遇著個心愛的大老官,怕不賣他千兩銀子?“曹偉如道:”不要浪嘴,銀子是現成的,只要你說妥了,當時成交,我還要謝你個不亦樂乎!“
這孫氏笑著就往船裡來,與江五夫婦說明:訂定了二百五十兩銀子,若多做出來是我的媒錢。“江五道:”我們只得三百兩,其餘做出來的,都算你的謝禮也罷。“孫氏道:”我也不知費了多少口舌,才騙得他吃酒、吃飯,如今已醉倒了。趁此時成交了,大家就好撒開。只是你們得了三百兩,太吃虧了我。“江五笑道:”我權做了你半日外甥,難道你還不便宜?“孫氏笑著,復回來與曹偉如道:”他娘執意要五百兩,我再三講到四百兩上,是斷不肯少的了。你若應允,可即兌起銀子來,立刻同到船中去寫契成交,一割兩斷豈不剪截?“曹偉如道:”恐怕他家還有人出來說話,又恐他婦道家過後懊悔起來便怎麼?“孫氏啐了一聲道:”他家並沒有一個人,只有這個晚娘,同他素不相合,決意騙他出脫了,還要去另尋頭路哩!成交後面也不敢再見的了,還有甚麼懊悔?就是我也要離了他的眼睛。我再教你個法兒,這裡斷留他住不得,如今成交了,趁他未醒,窩他到你自己船裡,且慢回去,可能他安插在個僻靜處,不叫他見人,到你起程時帶了他走豈不全美?免得他在這裡醒來吃驚吃怪,連累龔娘子淘氣。“這一席話說得曹偉如滿心奇癢,笑道:”我的乖乖,看你不出,倒有這許多賊智。“孫氏笑道:”聽了老孃,萬無一失,你放快些,不要耽擱了!“曹偉如即喚跟來的老家人曹旺,道:”你速往自己銀號內取兌端正的銀子四百兩,另封二十兩,即速取來應用。“老家人答應去了。——原來這龔、曹兩家,相去不過二里多地,後門俱通水路,故可朝夕往來。凡有商謀,俱在龔家落腳。
當下曹偉如挽龔監生帶了紙筆,同孫氏俱到船上來。這郎氏知是到來成交,假作愁泣之狀,問道:“不知哪一位是曹老爺?”孫氏指道:“此位就是。如今話已講明瞭,須要你立個賣女文契。”郎氏對曹偉如道:“妾身因孤貧難度,不得已將女兒出賣,雖不是親生,也是我撫養了一場,只要老爺另眼相看,便是他造化了。我一個女流,又不識字,悉憑老爺怎樣立個文契就是了。”龔監生道:“如此說,我與你代寫一契,你親手畫了約也是一般。”郎氏應允。龔監生就問郎氏姓名,孫氏代答道:“他是許門張氏,六合縣人,是個寡居,家中並無親族。女兒是前娘生的,叫做”雪姐“,今年十五歲了。”龔監生聽著,就頃刻寫成了一張文契,念與郎氏聽了一遍。郎氏道:“有累官人,寫得甚好。”孫氏道:“他也是一位財主官人,不要你一個錢謝禮,你親手畫了花押就是了。”郎氏假作羞澀道:“我不會拿筆,一發請官人代畫了罷!”龔監生道:“這卻使不得,你只在名氏下畫上一畫,直上一直就是了。”郎氏只得依著畫了個十字。孫氏是媒人,也在名氏下畫了個十字,將契與曹偉如收了。恰好老家人已將銀子取到,當面一封一封交付清白,共是八大封。曹傳如道:“這銀子天平都是兌準足的,不消看得。格外二十兩一封,是謝媒人的。”孫氏又對郎氏道:“這船駕掌難為他送你來,你也要謝他兩數銀子。今日天色尚早,我就送你回家去,省得你獨自一個在船上不放心。”郎氏道:“多謝你費心,到家還要另謝你。”孫氏笑對曹偉如道:“這樣成交連中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