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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好象猜透了我們的心思。只見她稍坐片刻後,突然站了起來,不點燈,不吱聲,輕輕地走到門口探頭向外張望了一會,然後疾步跨過門檻,悄悄地消失在夜幕中。不一會兒,一個人影手裡提著個黑乎乎的東西,搖搖晃晃地撞進屋來。只見她敏捷地帶上門,迅速地把手裡的東西塞進灶前的柴堆裡,再摸出火柴,點亮油燈。這時我才看到母親全身溼透,雙腳糊滿泥巴,褲管也濺滿泥漿。姐姐比我們懂事,她趕快點著灶火,燒了一鍋水給母親擦乾身子,換上乾衣服。這時,母親才深深地舒了口氣,走到灶前,伸手扒開柴草,把那包東西——一個圓鼓鼓的布袋子取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解開袋口——裡面竟是白花花的大米!

原來前幾天父親逼母親將那些藏匿的糧食拿出來時,母親多留了一個心眼,只拿回了一部分。另一部分留住了,今天救了全家的命。眼前的情景不僅使我們喜出望外,就是父親的臉上也有些鬆動。我想在他的心中也一定會佩服母親的膽大心細!往後的日子,就是靠這些“黑糧”和親朋鄰居的暗中施捨,再和著一些糠草樹皮捱到了年關。

往年,我們小孩子最盼望的就是過年,天天在母親懷裡拝著手指掐算還有幾天。可今年哪有這份心。正月初一,母親早早地給我和姐姐每人準備了一個大竹籃,教我們如何沿村乞討。我們怎麼丟得下這個臉呀!吱吱嗚嗚不肯出門。母親裝著一副平靜坦然的樣子說:“這有什麼丟臉呀,又不是偷不是搶。以前我們家門前不是常有叫花子來討吃討喝嗎?……娘是不能隨便行動的,要不娘還不早就出門了,還會要我的乖崽乖女去要飯?……”母親說到這,聲音有些顫抖,兩行淚珠從眼角滑到腮幫,然後無聲地滾落到地上……。我和姐姐還能說什麼呢?默默地從母親手中接過竹籃,連打狗棍也不要,緊了緊衣服,縮著脖子,鑽入刺骨的寒風中……。

春節過後,萬物復甦,大地吐翠,處處呈現出冬去春來的勃勃生機。前幾個月,大事小事母親都不讓父親動手。水由我和姐姐抬回家,摘菜由我和姐姐上菜園。當然重事急事髒事累事都是母親包攬。年後,也許是受母親的鼓舞,也許是對環境的初步適應,父親也開始有了些主動。他先是去檢視了一遍新分得的幾畝瘦田,然後把門背那兩桶尿挑出去澆在田裡,接著就著手做一些春耕的準備工作。父親的變化深深地感染了我們,更給母親以極大的安慰。有時母親的臉上居然還會露出一點久違的笑容。

但是母親的笑顏是脆弱的,短暫的。春天固然美好,但春天也會給人帶來憂愁。春天到了,就意味著春耕在即。可是家裡一無耕牛,二無農具,幾畝薄田拿什麼去耕作?父親常為此嘆氣,母親也急得團團轉。

但每到關鍵時刻,總能顯示出母親的深謀遠慮,智慧無窮。很多難題都是在她的運作下迎刃而解。

我們家對面住的是一戶中農,戶主叫發宗,我們平時叫他發宗伯伯。他家有一條大黃牛,而且農具傢伙一應齊全。家裡三個兒子,兩個大的均已長大成人,要幹大人的活,老三又太小,因此無人放牛。一條大黃牛天天用長繩栓在野外啃草墩,很難吃飽,所以長得瘦骨嶙峋。母親就瞅著這個空子,上門找發宗伯伯商量。她提出由我每天無償給他放牛,只要在他自己耕完田後,借全套農具耕牛給我們家用用。一個鍋要補,一個要補鍋,也是人家出於同情,有意幫助,事情一拍即合。從此我當起了放牛娃,不管颳風下雨,每天清早餵飽了牛再去上學,下午放學回家又趕牛出門。我專挑草肥草嫩的地方,讓牛吃得飽飽的。不久大黃牛長得膘肥體壯,耕兩家的田輕輕鬆鬆。發宗伯伯也很高興,常誇我做事用心。

解決春耕的問題固然是件大事,但是目前如何生存?還必須找到一條細水長流,自食其力的生計。

我們村大多數農戶都會一種簡單的手藝。就是從外村購來毛竹和綠竹,毛竹做綱,綠竹破篾,然後編織成土箕、筲箕、竹籃等各種竹器,銷往遠近村鎮,甚至還賣到縣城樟樹。這種手藝所需工具簡單,只要一把篾刀,一塊刮片,一張粗鋸即可。而且不分白天黑夜都可生產,男女老少均能操作。雖然勞作辛苦,卻是一條聊以為生的好路子。

有一天,不知母親從哪尋來了一把用盡了鋼火的篾刀和一塊滿是黃鏽的刮片,肩上還扛著幾根小竹子,要我和姐姐學著做篾匠。以前放學回家,有時我會瞅空偷大人的篾刀劈劈削削玩,時間長了也就有了一點捉刀破篾的基本功。現在真要幹起來,還真是水到渠成。我們很快做出了第一批竹貨。可是跟人家的一比,真是拿不出手,自己都覺得好笑。我們做的大小筲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