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往南疆路途遙遠,又要避開外人耳目,為了不引人注意,韋墨焰帶的部下除了夏傾鸞外只有九河與少弼,就連沈禹卿也不得不留在閣中輔助紫袖處理大小事務,無緣同行。
因著出發前程蕭白那一鬧,整天下來韋墨焰都默然不語,夏傾鸞則是早就習慣了不發半言,後面跟著的九河少弼只能陪著裝啞巴,好不容易捱到暮色四合,終於盼來了那聲歇息之命。
南疆地廣人稀,從蘭陵一路向南幾百裡後附近已經逐漸少了熱鬧街市,只能寄宿於荒野農家。
“閣主,房間已經簡單打掃過,可暫住一夜——不過,農家小門小戶,只有一間餘房了。”九河低著頭,語調說不出的古怪。
“那你們就在外邊夜觀天象吧。”清冷的聲音開著並不可笑的玩笑,自顧走進房中,夏傾鸞猶豫片刻,解下馬袋中攜帶的酒具與酒囊跟著入內。
“這……”九河一臉詫異。
“少見多怪。”少弼調笑道,“你極少跟閣主外出不太瞭解,閣主與紅弦姑娘同住同行是很平常的事情,不像你我只能在外邊吹著夜風豔羨。能睡就睡會兒吧,離南疆還遠著呢,過幾天少不得要露宿野外。”
雖說江湖中人不拘小節,但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九河仍然難以釋懷。
狹窄破舊的小屋中,冷然清俊的面容眉頭緊皺。
“畢竟是農家,比不得閣中或客棧舒適乾淨,卻遠勝過露宿野外。住了這麼多次還不習慣?”看韋墨焰站在屋子中央一動不動,夏傾鸞便知道他是不習慣這樣的狹窄破舊。
同樣都是家毀人亡的命運,可韋墨焰一直在部下與親人的保護中度過,並未遭逢任何苦難,而夏傾鸞則大不相同,被人販倒賣的日子,流離失所的日子,寄人籬下的日子,飢寒交迫與挨打受罵她全部經受過,甚至曾混在乞丐群中要飯度日。
所以,他高傲並且有資本接受一切欣羨愛慕,而她,同樣高傲,卻沒有任何與他相襯的地位身份。
這便是二人無法逾越的差別。
第七章 只恐夜深花睡去
緊皺的眉頭依舊沒有舒緩,這種充滿灰塵的低矮小房讓韋墨焰有種壓迫感,幾次不得已入住都徹夜難眠,反倒不如野外睡得安穩。
只是,他不忍看她風餐露宿。
“你先睡吧。”
清冽的酒香稍微沖淡了不愉悅感,奔波在外,也只剩美酒能讓他有緩口氣的機會。
“若是住不慣,以後就在外面好了。”夏傾鸞提起酒壺微傾,透明純淨的酒液汩汩注入杯內。
一向討厭酒的她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然習慣了為他斟上一杯酒。
韋墨焰很享受這種感覺,不悲不喜,淡淡的,似乎只有在這種時候兩人之間才會毫無芥蒂。
豆大的燭光時明時暗,夏傾鸞過於白皙的臉在火光明滅下顯得有些憔悴。白天程蕭白的出現令她措手不及,她不明白為什麼老實安穩的弟弟會突然有此舉動,看息少淵的反應這件事似乎也在他意料之外。
是誰在背後鼓動?又有什麼目的呢?
“什麼人在背後搗鬼,回去一查便知,現在你需要的是休息。”韋墨焰盯著酒杯並不看她,卻一語道中了她的心思。
除了感情之外,他們兩個一直很默契。
“還有數日的路程,多少你也該休息一會兒。”夏傾鸞勸道。見他無動於衷,知道今晚他定然又是喝到天明瞭,只好起身自行小憩。
潮溼發黴的味道讓韋墨焰有種離開屋子的衝動,可目光鎖向床上寂靜的容顏便再也離不開。
清淺的笑意漾起,不禁想起了第一次二人同住一室的情景。那時她還冰冷倔強得像枚毒刺,看任何人眼神中都充滿戒備,而他只是好奇這個與其母親性格截然相反的女子,究竟有多大的韌性和耐力,又肯為報仇付出多少代價。
那次,同樣是在狹窄的房間裡,他坐在桌邊自斟自酌,她則抱著雙腿蹲坐在床頭,連眼睛也不眨半下。
“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有什麼可怕的,我死了你得不到任何好處。”她故作強勢,不肯退讓半步。
“睡不慣就去外面。”
看了眼窗外的雷電交加,她嘴唇嚅動,最終還是垂下頭安靜地坐著,不到半個時辰便沉沉睡去。
一邊飲酒一邊閉眼聽著淒厲風聲,到了深夜,他聽見隱隱的啜泣從床上傳來,而後是悲慼的低語。當時她說了什麼已經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