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起他注意道:“對
不住,我要找總編輯王先生。”那孩子只管理他的信,隨口答道:“他沒有來。”
他用最經濟的口部肌肉運動說這四個字,恰夠鴻漸聽見而止,沒多動一條神
經,多用一絲聲氣。鴻漸發慌得腿都軟了,說:“咦,他怎麼沒有來!不會
罷?請你進去瞧一瞧。”那孩子做了兩年的傳達,老於世故,明白來客分兩
類:低聲下氣請求 “對不住,請你如何如何”的小客人,粗聲大氣命令“小
孩兒,這是我的片子,找某某”的大客人。今天這一位是屬於前類的,自己
這時候正忙,沒工夫理他。鴻漸暗想,假使這事謀成了,準想方法開除這小
鬼,再鼓勇氣說:“王先生約我這時候來的。”那孩子聽了這句話,才開口問
那個女人道:“蔣小姐,王先生來了沒有?”她不耐煩搖頭道:“誰知道他!”
那孩子嘆口氣,懶洋洋站起來,問鴻漸要片子。鴻漸沒有片子,只報了姓方。
那孩子正要盡傳達的責任,一個人走來,孩子順便問道:“王先生來了沒
有?”那人道:“好像沒有來,今天沒看見他,恐怕要到下午來了。”孩子攤
著兩手,表示自己變不出王先生。鴻漸忽然望見丈人在遠遠靠窗的桌上辦公,
像異鄉落難遇見故知。立刻由丈人陪了進去,見到王先生,談得很投機。王
先生因為他第一次來,堅持要送他出櫃檯。那女人不修指甲了,忙著運用中
文打字機呢,依然翹著帶鑽戒的無名指。王先生教鴻漸上四層樓乘電梯下去,
明天來辦公也乘電梯到四層樓再下來,這樣省走一層樓梯。鴻漸學了乖,甚
為高興,覺得已經是報館老內行了。當夜寫信給辛楣,感謝他介紹之恩,附
筆開頑笑說,據自己今天在傳達處的經驗,恐怕本報其他報道和訊息不會準
確。
房子比職業更難找。滿街是屋,可是輪不到他們住。上海彷彿希望每
個新來的人都像只戴殼的蝸牛,隨身帶著宿舍。他們倆為找房子,心灰力竭,
還貼上無謂的口舌。最後,靠 (□(辶+豚)翁的面子,在親屬家裡租到兩
間小房,沒出小費。這親戚一部分眷屬要回鄉去,因為方家的大宅子空著,
願意借住。□ (辶+豚)翁提議,把這兩間房作為交換條件。
這事一說就成,□ (辶+豚)翁有理由向兒子媳婦表功。兒子當然服
貼,媳婦回孃家一說,孫太太道:“笑話!他早該給你房子住了。為什麼鴻
漸的弟媳好好的有房子住?你嫁到方家去,方家就應該給你房子。方家沒有
房子,害你們新婚夫婦拆散,他們對你不住,現在算找到兩間房,有什麼大
不了得!我常說,結婚不能太冒昧的,譬如這個人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