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太陽的暖光,口角含笑,正等著他回話呢。
見他不說什麼,她也不急,就這麼端笑著,看他這張四十多歲的太監臉,彷彿是在賞一朵蘭花一樣悠閒。梁九功心裡咯噔一聲,這眼神兒、這態度,如此有把握得讓他覺得像是看到了已經成佛了的某位皇宮女主人。
斂了斂心神,梁九功小聲道:“奴才,也是彷彿聽到了一耳朵……咳咳,這小子的事兒,還真是萬歲爺著人去查的。”
淑嘉依舊不語,梁九功咽嚥唾沫,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小心地道:“是真的,在草原上的時候兒,萬歲爺著人回京查的。”
跪在地上的崔太監身子猛地一僵,一抬頭,見梁九功對著太子妃比劃著,在空氣中劃了一道橫線:“這一位跟萬歲爺說了什麼,晚上萬歲爺宣了海拉遜。”
淑嘉笑道:“難為諳達了,您就這麼一說,咱們就這麼一聽。崔玉柱的事兒既是欽命去查的,誰又能疑心什麼呢?”淑嘉知道,梁九功回答得這麼痛快,不止是因為自己的應對,更主要的是兩點:一、她是太子妃;二、她老公現在地位還挺穩。也不點破,又口頭道謝一回,才說:“諳達與林四兒認識的?林四兒,你送送諳達吧。”
林四兒領命,前頭給梁九功引路。梁九功跪安:“還有一樣,請太子妃可憐奴才,奴才領了旨的,要把這小子帶走。”一指崔太監。淑嘉道:“雖是如此,他卻也是在毓慶宮裡伺候過的,好歹叫他帶幾樣衣服出去也算是我毓慶宮對得起他了。”
梁九功一面說:“太子妃慈悲。”一面點頭,表示同意了。走到門邊兒,吩咐小太監,跟崔太監去收拾幾件衣服。出了殿門,一使眼色,林四兒會意,晚上要往梁九功那裡跑一趟了。
梁九功喝完茶,領了好大一筆賞錢,帶著小太監們回去繳旨了。小太監們呢,也喝了熱茶用了點心,身上暖和了,還分了梁九功漏下的一點殘羹,也心滿意足地走了。橫豎倒黴的不是他們,而他們又得了實惠,有什麼好不滿的呢?
——————————————————————————————————
不滿的是淑嘉,她覺得自己被康熙給坑了。這崔太監明明之前就做壞事了,自己來了之後還制住了他,怎麼著不算有功也是無過吧。可康熙這一道旨意下來,這樣辦了崔太監,還用這樣的名目,固然是於胤礽名聲無損,卻顯得自己無能了。
她這還算好的了,慘的是崔太監,今天早上起床還是有人給端痰盂的,馬上就要被押著去勞動改造。雖然出門的時候,太子妃使人送了兩包碎銀子來,綠祍還說:“主子說了,給你大的,怕招眼,這些你倒是先拿去用罷。往後要好好做人啊。”
崔太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被押走了,途中不忘給押送的太監一人一塊銀角子,倒也少吃了不少苦頭。到了地頭,被康熙派人追加的人宣佈他還要去領上二十板子,然後就在浣衣局看門了。
崔太監恨個半死,心裡把大阿哥咒得不成人形,挨完板子,趴在硬板床上,連個給遞杯冷茶的人都沒有,這種恨意就更深了。不得己,又散了些銀錢,才買通了個小太監,給他送了壺熱水,又尋了點傷藥。藥入傷口,更疼了,崔太監幾時受過這個罪?慢慢地,被疼痛折磨得有些變態了。
你告我黑狀?我也不讓你好過!別以為我不知道,太子可討厭你了,我要捏著你把柄,太子樂得收拾你!你等著!
另一個人,其委屈或許不如上兩個,但是被冒犯的感覺、對天敵的憤怒卻是絲毫不弱的。
胤礽很鬱悶,一大早好好的,父子倆還商議著,等葛爾丹徹底完蛋了,兩人要一起巡塞北、遊江南,一補不能同樂的遺憾。
結果,康熙話風一轉說到了崔太監:“這個奴才不是好東西,”把一堆材料扔給他看,“揹著主子做下這等勾當。也是你年輕,也是我不好,光顧著教你議政、告訴你民生艱辛,卻忘了告訴你要防備小人! ”
康熙越說越激動,然後就叫來梁九功:“去毓慶宮,把崔玉柱給扠出去。”
沒等胤礽從崔太監的田宅數目中回神,梁九功已經不見人影了。胤礽眨眨眼,聽康熙跟他苦口婆心:“朕從不用便捷伶俐、言語不謹、奸詐之太監。用太監,不過取其當差勤謹老實,寡言穩重。即如梁九功,人甚伶俐,凡有差遣處,朕尚時加防範。今看毓慶宮內俱事實少年首領,並無有年紀之人,倘至爭兢、行兇、放火、關係要緊。”
胤礽等康熙停下來喘氣喝茶的功夫,連忙插話:“兒子覺著崔太監用著也順手,他在兒子面前也老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