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傳報吉時,雲菀沁坐在鏡前,望著金黃銅鏡倒映出的娉婷人影。
鏡中的人,明明是自己,卻又有些新鮮,像是個嶄新的陌生人。
女子一身火紅正統婚服,全身上下皆打上了皇家兒媳的印跡,頭冠珠簾下遮掩著嬌容,唇色硃紅兩瓣如玫瑰盛開,眉黛如峰巒綿長入鬢,飄逸寬大的霞帔內的新娘喜服十分修身,顯得纖腰窈窕,胸脯挺翹,微裸出的頸圈白淨無暇,宛如羊脂牛乳,恨不能叫人咬一口。
備嫁期間,她悉心保養著,如今無論體態還是肌膚,都處於最好的狀態。
這副身體還是最完美純淨的時候,還沒嫁給負心的人渣,沒有受過任何世事的荼毒,沒有被人傷害過。
晨晞霞光照進雕花窗欞,是溫暖而明媚的一天,也是雲菀沁新生活開始的第一天。
正這時,初夏從外面回來,關上門,走近鏡臺,彎下腰小聲道:“大姑娘,夫人衣裳都換好了,已經去了正廳,在老爺身邊,等著王府來人。奴婢剛才過去了一趟,她正跟老爺說話,臉上那憋不住的喜氣兒……嘖嘖,外人不知道的,當她多高興大姑娘能嫁個好人家,這繼母當得多夠格呢,其實誰不知道,她高興的啊,是能跟老爺有機會搭上腔。奴婢看她啊,還在想著等會兒能跟老爺一起享受大姑娘與秦王的大禮,做王妃母親的美夢呢!”
雲菀沁“嗯”了一聲,轉過臉,望著初夏:“東西都備好了麼?”
“早備好了。”初夏應聲。
“那就好。”雲菀沁染成淡緋的蔻丹指尖輕輕點著妝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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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家正廳內。
白雪惠頭簪花釵,身穿折枝葵花紋翟衣,今兒天不亮就起了身,收拾了一通,前幾天叫阿桃提前想辦法弄了些脂粉過來,特意照著老爺喜歡的打扮,加上家中送來的送嫁華裳,氣色和姿容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
早上,白雪惠一路來了正廳,沿路看著多時沒見的雲家大宅,心情既激動,又是振奮地砰砰直跳,自己一定要回來,一定要儘快回主院。
與雲玄昶一見面,白雪惠淚水漣漣,柔聲道:“老爺。”
雲玄昶與她多年的感情,有過蜜裡調油、秤不離砣的日子,雖她犯了惡毒的大錯,但這麼些日子沒見,氣消了不少,此刻見她瘦了不少,顯得楚楚可憐,苦頭肯定吃了不少,態度也還好:“你來了啊,坐吧。”
憐娘也在旁邊,見到白氏收拾起來還人模人樣的,雖說年紀比自己大,可論風姿,自己恐怕還比不上她,不免生了幾分警惕,故意偎近老爺幾寸,盈盈說:“夫人先坐,新人還在房間打扮呢,吉時未到,王府的太監來傳過信一次,三皇子估計還有得些時辰才能來。”
白雪惠瞥她一眼,今天自己才是作為送嫁的主母,她這賤人喧賓奪主,拿起架子教起自己了,要不是自己如今這個樣子,哪裡輪得到她這小妾在眼皮子底下蹦腳,又一想她怎麼處理女兒身後事的,更是胸內生了一把火,好容易才壓了下去,再想起她在自己那兒將大涼之藥喝沒了,卻又目中閃過一絲冷,好歹舒坦了許多。
想著,白雪惠不氣了,依著憐孃的意思,坐了下來。
雲玄昶見她變了個性子,心裡更是滿意,再不提往日的事兒,說了幾句待會兒的流程和禮節,白雪惠全都一一柔聲答應著。
不一會兒,童氏也在黃四姑的攙扶下,帶著茂哥和竹姐來了正廳,後面還跟著雲錦重與蕙蘭,方姨娘因如今不討童氏和雲玄昶兩頭的喜,今兒皇家來人,童氏嫌她粗俗,只怕汙了盛大日子,叫她留在春霽院裡,不要出來。
白雪惠見到老太太來了,眼睛一亮。
童氏對白雪惠態度不如兒子那麼好,一看見她,仍是忍不住想起她攛掇家奴在莊子坑害孫兒的事,只是今天是喜慶日子,還要用她的人來撐場面,也不想鬧得那麼難堪,並不多說什麼,將頭偏向一邊,只跟蕙蘭說話。
白雪惠睫一垂,可憐地望了一眼老爺,雲玄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沒說什麼。
白雪惠得了允許,心中一喜,叫阿桃斟了盞茶,捧著走到童氏身邊。
童氏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白氏噗咚一聲,竟跪了下來,雙手捧著茶,哽咽起來:“婆婆,媳婦兒往日不懂事,如今才如夢方醒,自覺行為不堪,這些日子在家祠旁邊,每次回想沒曾好好對待前房子嗣,心中像割肉一般,痛罵自己不是人,是個畜牲,非得要靠身體受罰才能減輕心中的痛苦……今兒難得有機會再見婆婆一面,婚禮一畢,媳婦兒又要回去,只能這會兒給婆婆端茶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