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的灌木叢藏身,所以應該說看起來幾乎像貼著地面爬行才對。乾燥的塵土幾乎將包覆著他那矮小身材的S尺寸學生服變成純白色。平時是B班最輕浮搞笑的他,稚氣未脫的眼睛瞪得老大,臉上的表情正因為恐怖而扭曲著。
瀨戶豐自分校出發之後,一直到剛才為止都躲在北邊的山頂附近,也就是距離日下友美子和北野雪子用擴音器向大家喊話的地點,大約五十公尺下方的樹叢中。
阿豐當時身在略為斜側面的方向,但還是能夠將兩人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內心不斷猶豫、掙扎,最後終於決定要回應兩人的呼籲走出來的時候,竟遠遠傳來槍聲,接著看到兩人面向另一側——也就是阿豐所在位置的另一邊。正當阿豐思考著是否要暫時觀察一下情況再採取下一步動作時,不到十秒,或是二十秒的時間,又傳來打字機般的槍聲,緊接著聽到擴音器傳來的悲鳴聲,同時也目睹了日下友美子倒地。緊接著,北野雪子也被擊倒在地。
那時兩人應該還活著。可是,阿豐實在無法前去救助她們。因為,他與生俱來的輕浮個性,讓他不擅與人起紛爭,加上他手上的武器,不過就是根配發到的叉子,和那種用來吃義大利麵的餐具毫無兩樣的叉子。再說,在阿豐看不到的地方接著又傳來兩聲槍響。大概是剛才襲擊友美子和雪子的那個人,上前趕盡殺絕吧。
當他意識到這點,便立刻胡亂收起行李,沿著斜坡一路向下爬去。那個兇手的下一個目標一定就是自己。絕對錯不了!因為最接近那裡的人就是我!
突然間,阿豐察覺自己揚起了好大一片塵土。不行!不行!這樣下去就糟糕了!這可比烤壞的蛋糕還更糟糕吶。可惡!你這傢伙,現在可不是搞笑的時機啊!可惡!還有空用關西腔吐槽哦!
因此阿豐極力維持身體不在斜坡上滑動,轉換成以鞋底和手掌心(不過右手因為還握著叉子,因此很像是猜拳中的“石頭”形狀)壓在地面向前移動的姿勢。手掌被擦傷得很嚴重,面板都翻了起來,但是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可惡!如果有人看到我現在移動的方式,一定會覺得可笑得不得了。根本就像是隻豉豆蟲③似的。
就這麼前進了二、三分鐘,阿豐的動作終於停下來。小心翼翼地回頭一看,日下友美子和北野雪子遇害的那座山頂已經埋沒在林木之間,看起來像是在遙遠的地方。沒有任何動靜。豎起耳朵仔細聽,也沒有什麼可疑的聲音。
我已經逃離險境了嗎?我……得救了嗎?
就在此時,手臂突然被什麼東西抓住,時機巧得就像是在回答阿豐心裡的提問似的。
阿豐因為過於恐怖混亂,口中不禁“呀啊”的大叫出聲。
“笨蛋!”不知道是誰低低說了一聲,加諸在手腕上的力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溫暖的手掌捂住阿豐的口。可是,陷入混亂的阿豐根本沒聽見對方說的話,一心以為是那個兇手追殺過來,恐慌至極的結果,用力將右手握著的叉子揮向對方。
鏗的一聲,叉子被擋了下來。可是,不知為什麼。對方沒有下一步的行動,就這麼停在原地。阿豐戰戰兢兢張開雙眼一看。
眼前的身影穿著學生服。身體閃向側邊,用一把大型的自動手槍(貝瑞塔M92F型手槍)高舉到面前擋住那隻叉子。那名男子是左手握槍的。以兩人的位置關係來看,加上對方的右手還持續捂在阿豐的嘴上,那名男子如果不是左撇子,恐怕阿豐揮舞過去的叉子應該已經劃破對方的身體了吧。那名男子的確是左撇子。而整個B班唯一沒有被矯正過來的左撇子,只有一個人。
“你這樣很危險耶,阿豐。”
前發像是用造型整發水向後梳理似的,帶著幾分水潤感,其下是兩道略為上揚的筆直劍眉。再下來是一對清澄又不失幽默感的眼睛,抓住了阿豐的目光。然後是左耳的耳環。那個“第三之男”三村信史(男子十九號)——阿豐在B班最要好的朋友——正對他展開笑顏,一邊將手掌自阿豐的嘴上拿開。阿豐精神恍恍惚惚,慢慢將叉子放下。
接下來才恍然大悟地喊道:“信史!你不是信史嗎!”
“笨蛋!”三村信史又小聲地說,再次用手捂住因為安心而不由自主大聲喊叫的阿豐的口。放開後,說道:“來這裡。安靜跟我走。”旋即站起身來走進低矮的樹叢間。
在後面迷迷糊糊跟了一陣子後,從樹叢間看出去,原本像是鳥瞰圖一般的島上風景,變成十分平坦的地形。才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已經走下了相當的高度。
阿豐馬上又將視線拉回眼前不斷向前進的三村信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