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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部分

祥隨手推開窗門向外面看時,果見有兩條一大一小的船,撐過灘邊來停泊,即回頭對鄭時說道:“這兩條船吸水都很淺,可見得也是和我們的一樣,沒載多少貨物,所以也敢停泊在這裡。”鄭時隨口應了一句,也懶得起身探看。行船的人,照例不待起更就安睡了。

鄭時這夜在睡夢中,猛被鄰船上“哎喲”一聲驚醒了。醒來便覺得船身有些兒蕩動,接著又聽得有人撲通落水的聲音。鄭時驚得翻身坐起來叫三弟,連叫了幾聲,不見張汶祥答應。忙伸手向張汶祥睡的地方一摸,已不知在何時起去了。再聽鄰船上似乎有人在那裡格鬥。心想:難道真個有強盜前來打劫嗎?鄭時雖是一個文人,然在四川當鹽梟時,常有親率黨徒與官兵對抗的事,尋常兩三個蠻漢,也不是他的對手,膽力更是極大。這時聽到外面的聲息,料知必是張汶祥已與來打劫的強盜動手,當下並不害怕。因身邊不曾準備兵器,立起身順手摸了一條壓艙板的木槓。

看朝船頭的艙門已經開了,即竄身出外。此時約大風已息,天上星月之光,照見鄰船上約有七八個漢子,各人都操著雪亮的單刀,圍住一個人廝殺。這人正是張汶祥,赤手空拳的騰拿躲閃。一霎眼就見一個漢子被張汶祥踢下河去了。鄭時逆料這些蠻漢,便再增加七八十個,也不是張汶祥的對手。只是眼見著七八個手操兵刃的,圍攻自己赤手空拳的兄弟,不由得忿怒起來,手起槓落,劈在一個漢子後腦上。那漢子不提防背後有人暗算,也被打落下水。

正待趕過去打第二個,只聽得張汶祥喊道:“這裡用不著二哥幫助,二哥快進艙裡去救人罷。”鄭時也是老在行的人,知道彎腰竄進不知虛實的船艙,容易受人暗算。聽了張汶祥的話,先提腳將窗門踢破了兩扇,就月光向艙裡窺探時,只見兩個赤條條的女子,仰面躺在一張床上,好象是被繩索捆縛了的。艙中箱篋器具,橫七豎八的亂堆著。鄭時一看艙中情形,心裡就忍不住一跳,暗想:這不就是柳儒卿的小姐嗎?登時勇氣更鼓動起來了,將手中木槓一摜,就從窗門竄身進去,口向床上的女子喊道:“不要害怕,我是鄰船上救你們的。”旋說旋上前動手解縛。見兩女子都不開口,知道是口裡塞了東西,先將兩人口中的東西掏了出來,然後解開了身上的繩索。

鄭時眼快,已看見床頭有一堆衣服,即抓了撂在兩人身邊,只羞得兩人恨無地縫可入。鄭時也覺得在旁看了難為情,反身跳出來,打算幫著張汶祥將強盜打走,但是眾強盜已一半打落了水,一半駕著靠在旁邊的一隻小船逃了。張汶祥道:“饒了這夥毛賊罷。只要人沒吃虧,東西沒被搶去,便是萬幸了。”鄭時還沒回答,兩女郎都已穿好了衣服出艙來,低頭向張、鄭二人叩拜道:“今夜若不蒙兩位義士搭救,我姐妹身死不足,還得受這班狗強盜的汙辱。兩位義士實是我姐妹的救命恩人,不敢避嫌,請兩位進艙裡就坐。”鄭、張二人不便伸手去扶掖,只得在船頭答拜道:“同是出門人,急難相救,只要力量做得到,是應該做的,快不要說甚麼救命恩人,承當不起。”

鄭時首先進艙。聽得後艙裡有人的哼聲,剛待問那個,年大些兒的女郎已跟進艙,說道:“哦,我的丫環春喜和老媽子在後艙裡睡著,只怕也被捆綁了。”鄭時道:“船戶一個也不見出來,大概都被綁在後面。”這時鄭、張所乘船的船戶,因這邊打鬧得厲害,也驚醒起來,到這邊船上幫著鬆了船戶、水手的縛。

大家混亂了一陣,兩女郎才請鄭、張二人在艙中坐定,請問姓名去處。鄭時將自己和張汶祥的名字都改了。因鄭、張二姓極平常,用不著更改。也故意回問兩女,才知道大些兒的叫柳無非,小些兒的叫柳無儀。因林鬱住在南京,特地到南京去,想依附他姨父母居住。柳無非又說:“這條強盜船在湖北就跟著開行,一路時前時後,開也同開,泊也同泊,並不斷的有人向這邊艙裡窺探,我已疑心不是正當人。特地叫船戶進來吩咐,夜間須擇妥當地方停泊。想不到今日忽然颳起大風來,我姐妹害怕得甚麼似的,叫船戶趁早停泊。無奈一路下來,簡直找不著可以停泊的所在,直走到這裡,船戶見兩位坐的船在這裡,就進船來向我說:‘這邊已有一條四川的船,靠蘆茅灘停泊了,我們的船隻好停泊在一塊,比單獨拋錨的好多了。’我那時見天色已近黃昏了,若再不停泊,恐往下更找不著好地方,即是有同鄉的船在這裡,彷彿多有一個伴侶似的,遂叫船戶開了過來,及至錨已拋了,才看見那小船也跟了過來,緊靠我們的船泊來。我姐妹雖是害怕極了,但也無法逃避。入夜便緊緊的關閉艙門安睡,連高聲說話也不敢。及至從夢中驚覺時,身體已被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