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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的聲響,彷彿它們擁有生命,在唧唧喳喳說話一樣。

翁史美是從加油站的吳方那裡得到孟十一的手機號碼的。她謊稱自己撿到了一些原主人留下的貴重物品,想親自通告給他。吳方就毫不猶豫地把號碼給了她。

屠宰(3)

她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和他通話時,是一個冬天的黃昏。那時屠夫們正在進行屠宰前的準備工作,翁史美把兩盞馬燈一一掛好後,就在飄逸的光芒中走出屠宰間。回到屋子,她先洗了個頭,又把手搽上香脂,這才撥了孟十一的電話。

電話立刻就通了,但孟十一併沒有接。翁史美在想,他是在工作呢,還是在洗澡間,或者是和某個女人在一起,不方便接電話?再不就是,他見到陌生的來電顯示後,拒絕接聽?

翁史美失望地結束通話了電話。正當她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她以為是市場管理所的崔炎打來的。他那一段時間瘋狂地追求她。

“請問是哪位給我打電話?”聽筒裡傳來的是一位陌生而又親切的男人的聲音。翁史美立刻就被這沉鬱而富有感染力的聲音所征服了。

“你是孟十一嗎?”翁史美覺得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我是。”孟十一略微停頓了一下,問,“您是——”

“我是你零作坊的新主人!”翁史美說。

“哦,您一定是從吳方手裡買下零作坊的。”孟十一的聲音有些惆悵了,他問,“能問您用它做什麼嗎?”

“屠宰場。”翁史美說。

孟十一笑了,說:“您一定是在開玩笑。我猜您是一個搞音樂的人,我聽見了一種特別的聲音。”

翁史美暗笑,那是豬挨宰時的嚎叫!

“您找我有什麼事?”孟十一問。

“我在這裡發現了許多陶器碎片,我覺得它們很神秘,就想和它們的主人說說話。”翁史美說,“你不會以為我神經不正常吧?”

孟十一說:“只要你不認為當年一個人躲在遠離人群的地方製陶的我是發神經就行了。”

“那怎麼會呢。”翁史美笑了。

“除了這些陶器碎片,你還喜歡零作坊的哪些東西?”孟十一饒有興致地問。

“屠宰間裡的兩根廊柱。”翁史美說。

“哪裡的廊柱?”孟十一問。

“就是你原來用來燒製陶器的屋子。你不記得它有兩根雕花的廊柱?”

“記得,”孟十一說,“是我親自雕的花紋。我沒有給它上色,是木質本色。如果你在遠處看,是看不出它有花紋的。”

“我現在用這廊柱來掛馬燈。”翁史美說。

“掛兩盞嗎?”孟十一輕聲地問。

“對,是兩盞。”翁史美說,“每盞燈下都有一個屠宰臺。”

“你真風趣。”孟十一說,“我猜你是個前衛藝術家。”

“我只是個屠宰場的老闆娘。”翁史美爽朗地笑了。笑畢,她喘息片刻,問他,“剛才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我在海里游泳,剛剛上岸。”他說。

翁史美說:“天黑了你還下海,不怕鯊魚吃了你?”

“我可不像陶器那麼易碎。”孟十一說。

“陶器才不易碎呢。”翁史美說,“我見博物館裡展覽的那些出土陶器,都很完整的樣子,那上面的花紋清晰得就像昨天描畫上去的。”

電話裡沒有孟十一的聲音。大約三分鐘後,翁史美聽到了一陣有節奏的“譁——譁——譁——”的聲響,起初她不明白這是什麼聲音,後來她醒悟過來,孟十一是走到了海邊,讓她傾聽海浪聲!那一瞬間,她感動得熱淚盈眶,她不能自持地愛上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孟十一。這之後,他們常通電話聊天。有一次翁史美買了一條綠底白花的褲子,她不知道配什麼顏色的上衣才合適,就請教孟十一。孟十一說:“純白或者純綠的上衣,否則就太不協調了。”翁史美覺得注重協調感的男人雖然保守,但他們在情感上不會輕易放棄什麼,所以就聽從了他的建議。而孟十一呢,他有一次打電話問她:“我在煎魚,現在糊了鍋底,該怎麼辦?”翁史美笑著說:“再買一條魚來重新煎。”夜深了,翁史美給孟十一打了幾次電話,都說手機不在服務區。這麼晚了,他去哪裡了呢?翁史美為他隱隱擔憂著。她披衣起床,到屋外閒走。屠宰間裡傳來一片笑聲,這笑聲就像花兒一樣,一朵一朵地綻放,使夜晚多了幾分明麗色彩。屠夫在工作的時候,往往大聲講著笑話,講著講著,笑聲就像浮出水面的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