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報房早就打聽好了地址,會專程趕去討賞;煙臺的喜報,卻得費一番安排。
於是他說:“洪義,報房在哪裡?”
“不知道。”洪義緊接著說:“回頭問一問好了。”
“好!你問一問。”
“三少爺,是不是還有地方,要報房去報?”
洪鈞不答,因為他的主意還沒有拿定。報條上一定要寫明被報人家與新貴的關係,如“貴府老爺”、“少爺”,或者“姑爺”。“外甥少爺”之類。報到煙臺李婆婆家,公然用“姑爺”的字樣,是否合適,還需要考慮。
“洪義,”他顧而言他地問:“吳家兩位少爺呢?”
“沒有中!”洪義搖搖頭,“我來的時候,聽說已經報到底,一共兩百七十二名。”
“不!還有希望。”洪鈞糾正他說,“不能說報到底,還有‘五經魁’沒有揭曉。”
※ ※ ※填榜照例自第六名寫至最後一名,大致自破曉至黃昏,告一段落;考官及一應執事進餐休息,到戌亥之際,再拆“五魁”的彌封。
這天是定在戌正,也就是晚上十點鐘,揭曉前五名的名次。九點剛過,“聚魁堂”前已絡繹有人聚集。闈內的執事、雜役,以及內外簾官的聽差等等,人手一枝紅燭,甚至有帶兩枝、三枝的,到時候一齊點燃,堂上堂下,一片絳紅的光焰,燦若雲霞。這有個名堂,叫做“鬧五魁”。“五魁”揭曉,紅燭吹熄,帶出闈去送人,是一樣很好的禮物——傳說中,“鬧五魁”點過的蠟燭,可以催生;又說,兒童啟蒙以後讀夜書,第一夜點這支殘蠟,有益智之功。
“五魁”的彌封,是從第五名拆起。書吏唱名,第五名是浙江的舉人鄭訓承。朱鳳標隨即在硃卷上標明名次,順手將貼在卷角、寫著一個“明”字的浮簽揭去——四總裁複閱各房呈上的卷子,以“正大光明”四字作標記。副總裁中意的,批一“取”字;再送正總裁認可,落筆批“中”,方算定局。至於“五魁”,除了會元由四總裁公議以外,第二名到第五名,依照正副總裁的序列,亦就是按照“正大光明”四字先後,各佔一名。鄭訓承的文章很不壞,但因為是四總裁最後一名繼格所取中的,就不能不委屈他殿五名之末了。
第四名是江西的徐兆瀾,第三名便是吳大澄。朱鳳標揭去“大”字浮簽,向坐在他左面、別號博川的文祥笑道:“博翁,恭喜###!吳清卿三吳名士;老兄的法眼無虛,實在佩服之至!”
“中堂過獎。”文祥欣然答說:“此生的首兩藝平平,策論氣象發皇,頗有見地。看來是經世幹濟之才。”
“誠然,誠然!”朱鳳標又說:“吳清卿鄉榜第三;會試又是第三;如果中了探花,可真是一段熙朝佳話了!”
“那要看殿試讀卷諸公是什麼人了?倘然好事的多,就會如中堂所說,成為一段佳話。”
談到這裡,書吏又在唱名了。第二名是廣東的陸芝祥,會元是浙江的蔡以仁。一榜二百七十二人,稱為“貢士”,要等殿試傳臚,金榜高懸,方算進士出身。
這一夜,凡是大邑的會館,無不喧譁通宵。洪鈞到天色微明時,反覺精神一振,喚洪義點上燈籠,到琉璃廠去覓報房。
很快地找到了。這家報房的門板貼著簇新的梅紅紙,濃墨大書著字號:“聯捷報房”。裡面燈火輝煌,牆上貼滿了紅紙條,第幾名某某人;依地域區分,省下是縣,分得極細。紅紙條下一排排的長凳,坐著好些扎束得很利落的彪形大漢,正七嘴八舌地在談論,你報哪裡,我報哪裡。
洪鈞躊躇了一下,走到擠滿了報子的櫃房問道:“哪位是掌櫃?”
“不敢!”有個短小精悍的中年漢子迎了上來,將洪鈞主僕打量了一下,謙恭地問道:“洪老爺有什麼吩咐?”
洪鈞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姓洪?”
“喏,管家的燈籠,不寫著貴姓。”
“喔,你的眼睛真尖。”洪鈞笑道:“我姓洪不錯。”
“洪老爺帶蘇州口音,想來是新貴人。”那掌櫃說道:“蘇常兩府不歸我們報喜。不過榜上的名字,我們都知道,一科姓洪的新貴人,只有兩位,一位是湖北,一位就是洪老爺了!##!##!”說著,便就地蹲下去請了個安。
“多謝,多謝!”洪鈞略略閃身子問道:“掌櫃,你貴姓。”
“賤姓吳。”
“吳掌櫃,我想煩你報個信。”
“是,是!”吳掌櫃眉花眼笑地搶著說:“洪老爺,你老請